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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兒是元夕了。」
日子過得真快。
昔日門庭若市不時有嬪妃前來請安的熱鬧,如今無影無蹤。
從前程雨瀅老覺得長秋宮冷清,因為她對這裡沒有歸屬感,如今真冷清下來了,才發現從前未免有些為賦新詞強說愁的矯情。
程雨瀅一身正裝坐在大殿的主位上。
她是美的,花漾年華,緋色綾羅,寶石頭面,每一樣飾品都襯托著她的美貌。
年輕和美好。
但是這樣的美,沒有人看到。
她抬頭撫了撫鬢邊的流蘇簪,眼神緩緩而起,帶著一絲悵惘。
小皇子在皇帝醒後的第二日,便送到了別的宮裡。
從小皇子離開,程雨瀅便知道,自己敗落了。
沒想到那麼快,也沒想到那麼直接,那麼殘酷。
很顯然,她沒有做好這樣的準備。
把程雨瀅腦子裡空空的,心裡也空空的。
從她被關了禁閉之後,沒有一個人來看過她。
一個都沒有。
連吳家都沒有來,她就知道,這個局,網的只有她一個人。
平王她知道,若是舉手之勞,平王看在她有用的份上,會伸手。
但是若牽連到他,平王會毫不猶豫地把她賣掉,就像當初的湯大人。
平王再如何都是皇帝的兒子,而且在這個和玉太子膠著的當口,皇帝不會讓他出事。
就算手上有鐵證,也會勸誡了事。
至於吳家,想來也沒事,否則,一定會千方百計地傳信給她,讓她想辦法。
人在困處,求生的本能會讓他們抓住一切可行的機會。
吳家人的絕情,她早就領略過,之所以用吳家,最大的原因是吳家好用,吳家有有眼色,有能力之人。
任何利用,都是兩面的。
比起其他的需要花費大力氣去聯繫,再建立穩定關係的人,吳家是她那時候最好的選擇。
還有那個神秘人……
程雨瀅到現在也不知道那個人是誰,只是她無人可用,又不能把雞蛋都放在一個籃子裡,剛好那個人出現,便一拍即合。
她原本並不信任他,只是當他幫她神不知鬼不覺將吳家送上去,又將吳惜惜送進宮的時候,他們的交易,便開始了。
程雨瀅突然發現,除了自己交給他的江南,其他的,那人並沒有從她這裡得到什麼。
是為了江南嗎?肯定不是。
她向平王要江南只是心血來潮。
之前,那人找到她的時候,說的是合作,希望她在適當的時候幫忙做些事情,只是,到現在,對方幫她的事情不少,她卻沒有幫過對方。
如今看來,她是徹底垮了吧,連那個人都沒有出現,一定是因為她已經沒有了半點利用價值。
程雨瀅沒有哭,沒有眼淚。
此時此刻,好像也並不難過,並不悲傷。只是心裡滿滿的一股空落感。
事情,為什麼會變成這樣?
她怎麼就走到了這一步?
程雨瀅站起身,走到殿門口,北風呼嘯而來,她不自覺地打了一個寒顫。
她突然想起來,為了躲避和畢家的婚事,她從侯府里逃出去。
站在城外的東江湖畔,也有一陣風。
那是夏天,風無比清爽,拂過面頰,讓人留戀。風裡帶著塵世的煙火氣息,是自由的味道。
那個時候,她嫉妒月璃,如今想想,比起程月璃,她真的是自不量力。
呵呵。
哈哈。
「哈哈哈……自不量力……」
程雨瀅大笑起來。
她自詡聰明,算計了程謙的性命,搭上了丞相府的船。
到頭來,卻把自己弄到了這副境地。
說技不如人都高抬了,到如今她才發現,她一點保命的手段都沒有,更何況反擊。
一切都是空。
門口傳來聲音,有人進來了。
袁公公帶著兩個內侍,宣讀了皇帝的口諭,言簡意賅,沒有多餘的話:後宮干政,貶為庶人,賜死。
果然是身份被發現了,她猜得不錯。
貶為庶人,呵,真是厭她呢。
「袁公公。」
「娘娘,這是皇上賞的酒。」
程雨瀅看過去,精緻小巧的青銅壺,裡頭裝的東西,可以要她的命。
皇帝沒有來見她,甚至問一問都沒有,可見在皇帝眼裡,她就如螻蟻一般,一絲分量都無。
如浮萍般。
她費勁心思討好,爬到了這裡,一朝跌落塵埃。
哈哈哈,可笑。
「請公公帶句話給怡嬪。」
「娘娘,如今宮中沒有怡嬪,只有怡妃。」
程雨瀅大驚,第一個想到的是吳家出賣了她。否則,吳惜惜怎麼能在這個時候輕而易舉地晉了位份。
「怡妃娘娘有喜了,若不是因著這喜事,娘娘可沒有這番體面。」
呵,貶為庶人,賜死,這也算體面?
「怡妃娘娘有喜,皇上便把娘娘的事交給了吳家。」
本來應該是朱大人的事,不過朱大人此時正帶著人去剿殺玉陌,人不在京城,剛好吳惜惜露了臉,這差事才落到了吳家。
程雨瀅垂下手,驚訝得說不出話來。
吳惜惜這個孩子怎麼來的,她心知肚明。
算算日子,就是她計劃里的孩子。<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