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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乎有很多的人在耳邊說話,可是腦袋裡面是一片混沌。她想睜開眼睛,卻覺得眼皮異常的沉重。她想說話,想動一下,卻覺得自己仿佛被什麼給禁錮住了,身體完全不受控制。忽然一陣清涼附在她的額頭上,她只覺得腦袋一片清明,竟又睡熟了。
夢裡盛開著大朵大朵的荷花,她就坐在荷花池旁,看著一隻蜻蜓輕輕飛下來,停在新荷的尖角上面。她想伸手去捉,那蜻蜓卻飛了起來。遠遠的迴廊處走來了一個人。是清塵。他漸漸地走近了。芙蓉一下子站了起來,想大聲喊他,卻怎麼也喊不出來。
畫面一切,她又站在二十一世紀的街頭,周圍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她不知道要走向何處,想開口問路,仍舊是說不出話來。一個小孩子從她的腳邊跑過,回頭笑了一下,她吃了一驚,那孩子赫然是圓圓。她追著圓圓往前跑。圓圓跑到了路上,回頭沖她笑。芙蓉抬頭,一輛車開了過來!她大聲地喊,一點兒聲音也發不出來。
不要!芙蓉終於喊出了聲音,眼睛刷地一下就睜開了。映入眼帘的是圓圓的大眼睛。看到芙蓉醒了,圓圓立刻叫了起來:「娘,娘,你醒了。頭頭痛不痛,圓圓呼呼。」
真的是圓圓。芙蓉一股腦就坐了起來,眼前一花,人差點摔了下去。一隻有力的胳膊扶住了她,接著她落入了一個溫暖的懷抱,耳邊是顧清塵的聲音:「媳婦兒,小心。你身子還虛弱,別起來,快躺下。」
「圓圓。」芙蓉扶住額頭,嘴裡下意識地喊道。
「娘,我在這裡。」一雙小小的爪子伸進了芙蓉的手裡。芙蓉睜開眼睛,圓圓正好好地站在面前。芙蓉眼圈一熱,伸手去:「娘抱抱。」
顧清塵把芙蓉扶起來,靠著枕頭坐著。接著他把正在努力往床上爬的圓圓給攔腰抱了起來,除下了鞋子,把圓圓放到了芙蓉的懷裡。圓圓一挨到芙蓉,就伸出雙手抱住了芙蓉的脖子,在她的臉上親了又親:「娘,圓圓好久沒看到你了,圓圓要吃娘做的糕糕。」
芙蓉聞著圓圓身上熟悉的味道,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著。她嘴裡只是念叨著圓圓圓圓,每喊一聲,圓圓都乖乖地答應一聲。芙蓉將頭埋在圓圓的頸窩裡,再也止不住了。那麼多天的擔心,那麼多天的害怕,她終於再次見到了圓圓。這麼可愛的一個孩子,如果真的被人給抱走了,那她怎麼辦?
「娘不哭,娘不痛痛,圓圓呼呼。」圓圓的小爪子在芙蓉的頭上小心翼翼地撫摩著。顧清塵坐在床沿,將芙蓉圈在了懷裡,輕聲地道:「媳婦兒,別哭了。再沒有事情了,我們都安全了。」
芙蓉靠在顧清塵的懷裡,一個勁兒地點頭。她的手始終緊緊地摟著圓圓,忽然想起了自己的小女兒,問道:「妞妞呢?」
顧清塵安慰著她:「妞妞被娘抱去了。你放心,我們大家都沒有事情的。圓圓一直守著你呢。這小傢伙也不睡覺。」
圓圓又在芙蓉的臉上親了下:「娘,圓圓給娘寫的字,娘看到了嗎?」
「看到了看到了。我的乖孩子。」芙蓉再次把圓圓摟到懷裡,心裡滿是感激:如果沒有他的那些字條,芙蓉都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撐到現在。她不敢想,她也不想去想。好在,那樣的結果,是不存在的了。
看著兩母子說不完的話,顧清塵起身出來了。宋師傅在外面負手而立。聽見了門響的動靜,宋師傅轉過身來,對著顧清塵道:「怎麼樣了,芙蓉丫頭醒了嗎?」
顧清塵點頭:「她醒了,我把了脈,倒是沒什麼事情了。是太過緊張,一下子放心來,人撐不住了。多調理幾天就行了。有圓圓在她的身邊,就比什麼藥都好了。」
宋師傅拈著鬍鬚聽了,然後道:「芙蓉丫頭對圓圓,那可是比對她自己的孩子還要上心啊。可知人與人之間相連的不僅是骨肉情。如今總算是雨過天晴了。你們也可以安心了。」
顧清塵沉默片刻,忽然道:「乾爹,我這幾日想了許多。此時若是再參加院試,是否晚了?」
宋師傅的眼睛一亮,臉上隨即浮上淡淡的笑容。
幾乎把圓圓拴在自己的身邊一天一夜,芙蓉的心裡才真正的平靜下來。靜下心的芙蓉這才想起來自己和顧清塵還是待罪之身,起身往宋師傅這邊來了。
聽明芙蓉的來意後,宋師傅笑了笑:「不妨不妨,隔兩日回去便是。這幾日正在善後,你們安心在此住下。」
「乾爹,我和相公被關進牢里後,到底發生了何事?」芙蓉心裡存了很久的疑問。瑞公子到底做到了哪步。
宋師傅臉上的笑容卻斂了起來。半晌,他才說道:「芙蓉丫頭,你和清塵才回來,我本不該這麼急著問你。但是,此事終究是要面對的。若是瑞公子此回幫沈家平了反,你和清塵意欲讓圓圓留在何處呢?」
芙蓉的手指甲深深地嵌進了椅子裡,心裡的那塊石頭終於落了地。從得知圓圓的身世後,芙蓉一直在怕,怕這個問題擺在她的面前,更怕的是,這個問題的答案不由得自己選擇。如果是照她自己心裡所想,自然是和以前一樣,將圓圓留在自己的身邊。可是,這樣可以嗎?圓圓跟著自己,只是鄉野之民的孩子。他長大了,若是知道了自己的身世,會不會怪芙蓉沒讓他認祖歸宗呢?芙蓉只覺得猶如兜頭一瓢冷水,將她的心整個澆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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