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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後丁家的人全住到了郭家父母以前留下的老房子裡。林氏隔三岔五地就過來打掃,屋裡還算乾淨。郭大力幫著挑柴生火燒炕,又弄了好幾個火盆子。顧大嫂拉著芙蓉的手哽咽了又哽咽。芙蓉只是安慰了她幾句,又道:「我們去端熱水吧,這傷口要快清理才可以。」
卻說劉嬸子這頭回了家裡,將院門一閉,對著春娟兒道:「你倒是個機靈的,這回做得不錯。」
劉嬸子的大哥的確是來了,卻是剛剛劉嬸子特意派人去鄰村請來的,並不是什麼遠方而來的。劉嬸子躲在屋檐下,戳破堂屋邊的窗戶紙,往裡望了一望,皺了皺眉:「怎麼又把前兒那茶葉拿出來了,東西就是這麼讓你糟蹋的。你拿這些錢去做桌菜,前兒沒吃完的熏雞隻切一半的一半,你買的肉炒出來的油記得拿碗裝好放著,不要惹了老鼠。最少四碟子菜,後園子的菜,先把上回掐過長出來的新嫩葉掐了。別全倒米,記得放點紅薯和玉米粉進去。」說著,劉嬸子從荷包里取出了十幾個銅板,翻來覆去數了三遍,這才放進了春娟兒的手裡:「多的記得拿回來。」
春娟接過了那十五文錢,遲疑著道:「娘,家裡的鹽和醬油都沒了。」
劉嬸子橫了她一眼:「你做一個月的飯,竟比我做三個月的飯用的東西還多。再多五文錢,各打兩斤回來。」
五文錢,兩斤鹽兩斤醬油,你以為那雜貨鋪子是你家開的啊。春娟兒瞬間紅了眼圈,大劉雖然不做事,也是知道這些價錢的,對著劉嬸子說:「娘,五文錢不夠這麼多東西啊。」
劉嬸子罵罵咧咧的,只說他娶了媳婦忘了娘。春娟兒已經聽麻木了,仍舊在原處站著。大劉一張臉憋得通紅,只是悶著頭不說話。劉嬸子口都說幹了,最後還是又掏了五文錢出來,心疼地道:「一天就要吃這麼多。誰讓他來的。」說完,劉嬸子臉上換上了笑走進了堂屋去。
大劉一言不發地走了。春娟兒握錢的手捏成了一個拳頭,那銅錢硌地她手都疼了。她一定要出人頭地,賺更多的錢,讓婆婆看一下,自己絕對是塊寶。想到這裡,春娟兒心裡不斷地盤算著,往屋外走去。
卻說這邊,顧清塵忙得腳不沾地,轉眼就到晌午了。林氏回去做飯,芙蓉已經幫著給丁老娘腰部的傷給固定住了,又餵她吃了藥。丁大嫂換了衣裳出來,手上磨破的地方看著怪怕人的。芙蓉給她纏上了繃帶。丁大嫂抬起眼來,臉上滿是淚痕,聲音哽咽著:「郭大妹子。」
芙蓉知道他們心裡的苦,輕聲地道:「不必怕,這屋子雖沒住人,倒是結實的,再不會出現昨兒那情景。」芙蓉寬慰著他們,卻只能做到這一步了。
「孩子他爹走了,我還怎麼活得下去。」丁大嫂說著就抹起了眼淚。顧大嫂握住了丁大嫂的手:「大嫂,還有武兒啊,武兒是大哥的骨血,是我們丁家唯一的血脈。」
一屋子的悲傷氣氛,芙蓉說著去拿飯,跑了出來。這個世界似乎總是不公平的,窮人總是越窮,越是苦,越是苦到了心裡。芙蓉看著又開始飄雪的天空,摸了摸自己的胳膊,今年的冬天真的好冷。
丁家的喪事是在郭家老宅旁邊以前留下來的一個破土地公廟裡辦的。丁二姐也專程趕了回來,帶來了一點銀子應急。丁家全是女眷,郭家幫了很多忙,郭他們也過來幫了兩三天。顧大嫂回來得急,身上並沒有錢,她卻始終沒有找芙蓉借,將身上的首飾全當了,勉強夠了。
按著日子,丁家的靈堂只設了三天,顧大嫂似乎是瘦了一圈。顧大哥倒是來了,特意尋了顧清塵去,說是顧老娘就讓這兩兄弟代表自己出面了。芙蓉只覺得哭笑不得,顧大哥算是自家人了吧,自己和顧清塵也是家裡有事回來的,她還真是省事情。
圓圓被拘在家裡好幾天。這天芙蓉他們回來,圓圓一見到他們,就踢掉自己的小鞋子,爬到床上,將頭埋在被子裡面,只把屁股撅著露在外面。顧清塵這幾天都累瘦了一圈,上前去拍了拍圓圓的小屁股:「圓圓,爹爹明天帶你去鎮上吃小糖人好不好?」
圓圓將被子揭開了一條縫,露出一雙小眼睛,屁股翹得更高了:「娘騙人,一直沒帶圓圓去。」
「娘沒有騙人。你那天也去看小弟弟了。」顧清塵將頭湊到圓圓頭那裡,「小弟弟沒有爹爹了,娘又受了傷。沒有衣服穿和飯飯吃,那圓圓要不要分點給小弟弟吃呢?」
圓圓一下子睜大眼睛,抱住了顧清塵的脖子:「爹爹要圓圓。」
芙蓉看了這情景,心頭仍舊是兔死狐悲之感。她要掙錢,讓自己家裡過上好日子,才能不發生這樣的悲劇,至少不會因為貧窮而造成這種家破人亡的境況。好在手頭有些銀子,明兒借著去鎮上的機會探探門路。
兩人圍著鎮上轉了一大圈,走進了東門的集市裡的一間糕點鋪子。兩個小二正在裡面打瞌睡,櫃檯上,瓶瓶罐罐上都是一層灰。芙蓉皺了皺眉,剛要開口,只見通往裡面的帘子被打了起來。掌柜和一個男人走出來,那男人走過芙蓉身邊的時候低聲道:「這麼一間小鋪子,能有人收下來就不錯了,居然還獅子大開口。真以為自己是抱著一個金疙瘩呢。」
芙蓉嘴角露出一抹笑,拉了拉顧清塵。顧清塵出去了,芙蓉繼續逛著。那掌柜的瞄了芙蓉一眼,面無表情地道:「你是想買些什麼?」<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