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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芸琅把裘衣丟開,指著屏風上的紅色斗篷說:「把那件拿來。」
「姑娘,那斗篷薄了些,您的身體剛好……」
邵芸琅只瞥了她一眼,青碧不知為何心頭一顫,二話不說跑去把披風取下來,小心翼翼地給主子披上。
不知為何,這段時日她總覺得姑娘變了,不僅膽子變大了,人也變得有些可怕。
昨日小桃耍橫打了院子裡的一名粗使丫鬟,且是當著姑娘的面打的,十足的不把姑娘放在眼裡,還放話說很快就能離開沐園了。
結果當天夜裡就傳出了小桃私會外院小廝的消息,被打了二十大板拉出去發賣了,大家都說她被賣進了那等骯髒地方。
其實她也沒證據證明這件事是姑娘做的,只是當天傍晚時分,她找小桃去要熱水給姑娘沐浴未果後,當時姑娘的眼神格外可怕,還自言自語了一句:「這種奴才不弄死了還留著過年不成?」
而且晚飯後,姑娘寫了張字條讓她塞進了二門牆邊的狗洞裡。
這件事後,青碧看她家主子的眼神就不太一樣了,有些敬畏,當差也更盡心了,一些小心思也不敢表露出來,總覺得她家主子能看透人心。
不管怎樣,主子聰慧是好事,青碧也過怕了以前那種被人輕視的日子,如果姑娘自己能立起來,他們做奴才的也能好過一些。
青碧撐著一把傘,扶著邵芸琅小心翼翼地走在路上,雪下了好幾天了,僕從們剛起來掃雪,路上到處濕漉漉的,路過花園時,青碧一腳踩在樹枝上,帶累邵芸琅一起滑倒在地。
青碧手忙腳亂地將邵芸琅拉起來,用帕子擦她裙子上的印子,越擦越髒,帶著哭腔說:「對不起姑娘,都是奴婢不小心,您裙子髒了,要不回去換一條吧?」
邵芸琅低頭看著骯髒的裙子和鞋面,火氣上涌,這樣的天氣,梁氏的三個親生兒女都免了晨昏定省,只有她待遇特殊,路上碰到掃雪的下人也拿異樣的眼光看著她。
邵芸琅也想回去,可沒去請安那老虔婆鐵定要罰她跪祠堂,這天寒地凍的,她可不想在祠堂里吹冷風。
「別哭了,走吧。」
兩人狼狽地走到蘅蕪院,守門的婆子原本是不讓進的,說她們會弄髒了院子的地,邵芸琅直接闖了進去,這會兒室內剛亮燈,那婆子也不敢大聲囔囔,啐了一口痰,小聲說:「一會兒再收拾你們。」
邵芸琅站到廊下,柱子擋住了一點風,總算不覺得那麼冷了,屋內的動靜聽得一清二楚,與她仿佛是兩個世界。
前世那幾十年,她也從未感受過家的溫暖,她在親情上似乎格外無緣,要她選,她寧願一輩子一個人,守著財富和地位過日子,總好過養出一群白眼狼。
第8章 懲戒
房門吱呀一聲打開了,邵芸琅退到一旁,屈膝行禮,低頭看著一雙黑色的官靴從她面前經過,從始至終她都沒有抬頭,那人也沒有看她一眼,彼此就像是陌生人一般。
梁氏看到這一幕很滿意,上前給夫君遞了一把傘,叮囑說:「雪天路滑,老爺一定要小心些。」
等見他出了院子,她才側頭瞥了庶女一眼,見她還保持著行禮的姿勢,低眉順眼,卑怯懦弱,滿足感油然而生,賤人生的賤種,本該如此。
視線落在她骯髒的裙子上,梁氏冷哼道:「閨閣女子最重要的儀表整潔都做不到,一身髒污,在這裡站著好好反省。」
梁氏發泄完就進屋了,邵芸琅這才站直身體,眼裡哪有半點怯弱?腰杆挺直地站在屋檐下。
足足站了一個時辰,就在邵芸琅準備裝暈倒的時候,趙嬤嬤出來說:「夫人心善,命你回去抄寫女戒十遍,沒抄完不許用膳。」
邵芸琅應下了,一臉淡漠地扶著青碧的胳膊往外走,天氣太冷,她的兩隻腳已經凍的發麻,每走一步都鑽心地疼。
守門的婆子本想落井下石,卻在對上邵芸琅的雙眼後敗下陣來,等她鼓起勇氣,二姑娘已經帶著丫鬟走遠了。
青碧眼眶發紅,替邵芸琅委屈,「姑娘,夫人真是太過分了,您都罰站了還罰您抄書。」
「這算什麼,你跟我這麼久了,難道不知道讓我不痛快就是她最大的樂趣了?」邵芸琅對她這種手段太熟悉了,也太幼稚了,以前的自己會覺得委屈,但只要不把他們當家人看,這點懲罰算什麼?真正要人命的懲罰才不是這樣的。
回到沐園,邵芸琅脫掉外衣鑽進被窩裡,青碧替她揉腳,好一會兒才緩過勁來。
青碧知道她休息不得,去拿了乾淨的衣裳來給她穿上,衣櫃裡都是一些舊衣,顏色款式都單一的很,邵芸琅很不想穿。
「我還有多少月錢?」邵芸琅問青碧,她的東西都是青碧幫她收著的,不是多信任這個人,而是別無選擇。
青碧心疼地說:「上個月您生病花用了不少,雖然藥材不用錢,可是補身體的食物都是花錢讓大廚房另外做的,如今就剩下十二兩銀了。」
邵芸琅皺了皺眉,十二兩銀連一條好看的裙子都買不到,她錦衣玉食了大半輩子,驟然回到十三歲,什麼都覺得不習慣。
「把我日常繡的那些東西都拿出來。」邵芸琅從小學的就是女紅廚藝這些,而真正的大家閨秀,邵宛卿學的是琴棋書畫,管家看帳。
不過邵芸琅沒覺得這些不好,她靠著一手出眾的繡藝得了不少人緣,廚藝倒是很少展示,還因為常年抄書寫了一手好字,連當時的徐閣老都誇讚她的字有風骨,不似女兒家的字。<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