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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夫人見諒,不才叨擾了。」
邵芸琅瞥見他燒的是自己寫的文章,再看他的穿著,猜測是位懷才不遇的學子。
邵芸琅施禮道謝:「多謝先生來給家夫祭拜,可否留下姓名,我好告慰家夫。」
「不必,我也是途經此處,想起了謝三公子乃是博山君子,昔日拜讀過他的佳作,因此特來閒聊一番。」
邵芸琅看出他的窘迫,退後一步說:「那您可以繼續,時辰還早,家夫泉下有知,定深感欣慰。」
「不了,都是些上不了台面的東西,會讓三公子見笑的,夫人自便,不才告辭。」
那人匆匆離開,邵芸琅撿起地上燒掉一半的宣紙,紙張粗劣,是最便宜的那種。
紙張上字跡潦草,想必是匆匆寫成的,僅辨認出一字半句,邵芸琅卻驚喜非常。
她拿出一張名帖遞給靈犀,吩咐道:「靈犀,追
上去,將這個送給那位先生,告之他,臨淵閣下個月初一開業,我整理了許多夫君的作品展示在閣樓上,請他到時候來湊個熱鬧。」
「是。」
謝淵生前留下的作品極多,出版的只是鳳毛麟角,邵芸琅閒來無事時就會進行整理,書畫最多,還有不少讀書心得,她覺得好的便摘錄出來。
她會想到將望白樓改成臨淵閣,也是靈機一動,想將謝淵的這些作品公之於眾。
謝淵的生命太短暫了,如曇花一現,但是她要讓他的名字流傳下去,讓江南學子聽到這個名字便肅然起敬。
邵芸琅親自打掃墳前,擺上祭品,與謝淵說了一會兒話。
其實她最清楚,陰陽相隔,便是她說再多,謝淵也是聽不到的,送的東西再多,他也不可能收到。
所謂的祭拜,其實只是緩解未亡人的寂寞罷了,安慰的是他們這些活著的人的心。
「夫人,您看,這個東西不知是誰送的,看起來有些奇怪。」墨香手裡拿著一個鐵盒子,這樣的東西確實不應該出現在墓碑前。
邵芸琅接過來看了幾眼,鐵盒邊緣已經生鏽了,看來不是今日放的,四面光滑,不像能打開的樣子,但是裡面明顯是有東西的。
「誰會送三爺這樣的東西,也太奇怪了。」
「不要緊,放那吧,也許是誰的心愛之物。」邵芸琅正要脫手,手指摸到了一點起伏,拿到眼前仔細看了看,發現鐵盒底端刻著畫。
一
個棋盤,兩顆棋子,三個小人,四方桌,畫得極為粗糙,但也極為用心。
邵芸琅摸到了邊緣上的兩個字:岱川。
這兩個字極為熟悉,似乎在哪見過,但又太過普通,她一時記不起來。
邵芸琅把東西放回原處,再怎麼看也覺得是個丑盒子,不明白放它在這裡的人是想表達什麼。
回程途中,馬車顛簸了一下, 邵芸琅靈光一閃,想起了那兩個字什麼時候見過了。
那是楊鉞的表字。
許多年前曾在戲文里聽說過,那時候楊鉞已經戰死,與許多名將一樣,他的名字在那幾年頻繁地出現在各種戲文中。
台上演繹著真真假假的故事,台下的人也曾短暫地記住了這位為大慶獻身的將軍。
岱川……這或許是他自己給自己取的表字吧,那時候他已經是孤家寡人了。
算算時間,再過一年半他也到了及冠之年,看來是準備繼續沿用上輩子的表字了。
「夫人,後面有輛馬車一直跟著我們。」車夫老魏的聲音傳進來,打斷了邵芸琅的回憶。
「從何時開始跟著的?」
「咱們出墓園的時候就跟著了,只是起初老奴以為是順路的,但剛才我故意走了岔路,對方也跟上來了。」
邵芸琅看向窗外,這段路沒人經過,荒山野嶺的,確實是殺人埋屍的好地方。
「停車,就在這裡等他們過來吧。」她倒也不怕,在姑蘇城裡,與她結仇的人只有一個沈家而已。
老魏將馬
車掉個頭,邵芸琅站在車門外,很快就看到了後面跟上來的馬車。
趕車的車夫戴著斗笠看不清面容,馬車的樣式很簡單,就像是大街上車馬行租來的款式。
「吁……」道路狹窄,只容一輛馬車經過,邵芸琅的車停在路中間,後面的馬車只好停下。
邵芸琅大聲問道:「不知是何人一路尾隨,可否出來見一見?」
對面的車夫回頭問了一句什麼,很快就打開車門,將一人從馬車中牽了出來。
也是這時,邵芸琅才發現,那車夫竟然是位老嫗。
而從車裡出來的人更讓她震驚,「梁霏語?」
她怎麼在這裡?
梁霏語已做婦人裝扮,簡單的一身白色衣裙,看著比邵芸琅還像個寡婦。
她跳下馬車朝這邊走過來,眼神銳利,與當初見過的那個柔弱知禮的梁大姑娘有些不一樣了。
「邵芸琅,許久不見了。」
邵芸琅想到楊鉞告訴她的一個消息,心情波動,笑著說:「我覺得,你應該稱呼我為謝三夫人更合適些。」
不知道是哪個字刺激到了她,梁霏語憤恨地盯著她,「你也配?」
「我不配什麼?難道你是指我不配當謝三夫人?可我確實是啊,還不知道該如何稱呼你,看你似乎已經嫁人了,夫家姓什麼?」
成親的女子冠夫姓,不好再稱呼閨名的。<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