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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朱克推薦他們去的城市,剛好位於這趟高鐵的最後一站。
這趟高鐵更像是火車,非常擁擠,各種膚色的人都有,熱鬧得活像個菜市場。
唯一的好處是,身高不足一米二的小孩子可以不用買票。自然也沒有座位。
沈呦呦又一次慘遭身高羞辱,她氣鼓鼓地坐在沈年腿上,惡狠狠地發誓:「等回去我一定狠狠地喝牛奶,長得比爸爸還高。」
「到時候就是爸爸你坐在我的腿上了!」
沈年:「……」
他並不想去探討自己坐女兒腿上這一行為的可行性,顧左右而言他,「你最後送了那小姑娘什麼?」
他雖然一直沒時間跟著呦呦去貧民窟,但也大致知道她在那經歷了什麼,只有最後這個禮物,她連朱克都沒有告訴。
「這是個秘密,」沈呦呦搖頭晃腦,狡黠地眨了眨眼。
「但我敢保證,姐姐一定會很喜歡我的禮物。」
沈年還想問,卻被呦呦反將一軍,「爸爸呢?昨天為什麼偷偷哭了?」
沈年表情一僵,下意識否認,「我哪有哭。」
「爸爸,」沈呦呦表情嫌棄,憂心忡忡,「幸好你不是演員。」
否則以他這個垃圾演技,肯定早就連飯都吃不起了。
沈年:「……」
他狀似用力,實則輕輕地賞了沈呦呦一個彈腦門,惱羞成怒,「大人的事小孩子少管。」
「小孩的事大人也要少管。」
沈呦呦舉一反三,振振有詞。
她說完就意識到氣氛不對,眼看著爸爸又要惱羞成怒,沈呦呦連忙捂住額頭,將眼睛閉得緊緊的,裝模作樣地打了個哈欠。
「現在小朋友要睡覺啦,爸爸午安!」
沈年好笑地看著用所有表情說著拒絕的沈呦呦,原本要彈腦門的手轉而輕輕地拂過呦呦的腦袋,嘴上卻不見絲毫溫柔,「睡你的吧。人小鬼大。」
今天上午一直忙著收拾東西,中午又忙著趕車,生活習慣良好的沈呦呦確實困了。
她噘著嘴輕輕嘟囔了幾句,沈年將頭湊到她嘴邊,才總算聽清楚。
「……爸爸才是鬼。」
他一愣,隨即無奈地扶額,啞然一笑。
心中淡淡的悵然一瞬間似乎消失了,沈年抱著沈呦呦,就像抱住了自己的錨。
他將下巴輕輕搭在沈呦呦的肩膀上,以一種略難受的蜷縮姿勢,輕輕地笑了。
【嗚嗚嗚最喜歡看呦呦和爸爸在一起了!】
【我突然想起年哥是不是爺爺奶奶帶大的啊?所以才對老夫婦這麼好。】
【怪不得,我總覺得年哥一遇到這種老年夫妻就特別抵抗不住,很容易就陷入情緒中。】
【不行了,我又想起年哥那對不負責任的父母了,就算是互相不愛了,但年哥好歹也是他們的孩子啊?】
【有些人一生都在被童年治癒,有些人一生都在治癒童年。年哥是後者,他希望呦呦成為前者。】
【我倒覺得,年哥和呦呦是雙向治癒,呦呦治癒年哥的童年,年哥送呦呦一個最美好的童年。】
【他不一定是最完美的爸爸,但他確實在努力做一個最好的爸爸。很明顯,他成功了。】
*
奴雅在房間內枯坐了一整天。
直到太陽再次升起,刺目的陽光照過眼皮,留下一層薄薄的陰翳,她才緩緩地抬起頭來,手輕輕滑過照片。
那是一張熠熠生輝的照片。
少女站在高高的垃圾山上,將手高高舉起。
烏鴉從她指尖掠過,凌厲的翅膀帶來一種不容侵犯的威嚴,她站在那,唱著歌,眼睛比火還亮。
她的身前,是一張張笑臉。
她的身後,是一片璀璨的星空。
那是貧民窟從未有過的星空,也是奴雅自出生以來,從未見過的星空。
常年的污染讓這裡的天空始終灰濛濛的一層,就像這裡的居民一樣,無論眼睛裡,還是天空上,始終見不到一點星光。
但在這張照片上,無論是居民的眼睛裡,還是天空上,都是星星。
奴雅第一次知道,原來自己在唱歌時,竟然這麼漂亮。
她的手指輕輕掠過照片,旁邊放著一封信,信的筆觸非常稚嫩,但奴雅不認識。
而在信的旁邊,是一個古怪的長方體,表面像是有著一層玻璃。
奴雅忽然將信和古怪的長方體一齊拿起來,猛地往外跑。
躺在地上望著天花板的弟弟錯愕:「姐,你去哪?」
奴雅頭也不回,「我去追星星!」
奴津望著陽光明媚的窗戶,心中一咯噔。
完了,我姐徹底瘋了。
然而在這個念頭浮起的前一秒,奴津的身體就代替他做出了選擇,他飛快地爬了起來,「姐,帶我一個!」
他估計也瘋了。
奴津想。
這世界上,除了瘋子,哪還有人會在大白天地追逐星星呢?
但隨便吧。
如果當個正常人,就註定要受盡欺壓,那還不如當個瘋子,鬧他個天翻地覆。
或許到最後,他們還真的能見到星星呢?
那一天奴雅和奴津瘋了一樣地沿著那條破舊的鐵路跑了一天,直到天幕漸漸變暗,才在鐵路的盡頭停了下來。
兩姐弟背靠背,仰頭望向天空,卻失望地發現,哪怕在這個最安靜的角落,也沒有半顆星星。<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