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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卉的眼睛落在崔娘子身上,眼前不就是一位現成的女掌柜嗎?
她把想法一說,崔娘子連連擺手:「不行不行的,我只會做做針線,下下廚房,哪裡會做生意了?」
明卉笑了:「自從崔姨接管了請香處,咱們的道門香就成了有市無價的搶手貨,道觀里有錢賺,還能讓山下善堂里的孩子們吃葷腥穿新衣,還有咱們的雲夢糕,也是崔姨和海泉叔做出名氣的,崔姨,我想好了,這個掌柜非你不可。」
崔娘子還要推辭,汪真人說道:「繡姑,我也覺得你很合適。」
汪真人開口了,崔娘子只好應下。
見崔娘子答應了,明卉放下心來,帶著不晚歡歡喜喜地到隔壁去看小萬崽和柳依依。
屋裡一下子安靜下來,崔娘子一臉擔憂:「真人,咱們自己親自管著鋪子,會不會……」
汪真人搖搖頭:「與其請個不知底細的人來做掌柜,還不如由我們親自管著。繡姑,即使有人認出你,也只當你是雲夢觀里的俗家居士,再往前,也只能查出你是汪家的丫鬟,我出身汪家,這本就不是秘密。」
「可是……」崔娘子眸中憂色不但未減,反而更多了,「真人,您之前一直想讓姑娘像其他小娘子一樣,隱於後宅,安穩無憂,可現在,姑娘要開鋪子,您不但沒有阻止,反而出錢出力,這,這樣真的沒有風險嗎?」
隔壁傳出女孩子銀鈴般的笑聲,汪真人彎起眼睛:「繡姑啊,你想過沒有,有血緣的明家尚不可靠,那什麼霍譽就更不能指望了,現在我尚能護她一二,可是她長大了,如同小鳥總有離巢的那日,我擔心,有朝一日,我不在了,她一無所有,孤身一人飄泊世上。
與其那樣,還不如從現在開始,就讓她成長起來。不做那依附於人的菟絲花,要做一棵參天的樹,根深葉茂,傲立風雨。」
汪真人眼底的笑容漸漸隱去,她嘆了口氣:「繡姑,以後你不用跟在我身邊了,你和海泉,連同汪平汪安,全都跟著卉兒吧。」
崔娘子嚇了一跳,緊張得聲音顫抖:「真人,您要做什麼?姑娘還沒有長大,您不能做傻事,何況,還有騫……」
崔娘子下意識地收了聲音,把後面的話咽了回去。
汪真人笑了笑:「你想多了,我不是真的不要你們了,而是不想再如現在這樣,我在哪裡,你便在哪裡。
繡姑,若說這世上我還能信任誰,那就只有你了。
我們兩個人,必須要有一個是活著的,你若死了,我便要活著,我若死在你前面,就要由你陪著小卉兒,守護著她,所以我們不能一起死,否則小卉兒就真的只有一個人了。」
汪真人閉了閉眼睛,隱去了眼底的水光。
小卉兒夢境之中,她和繡姑一起死了,還有汪海泉和汪平汪安,他們全都死了,就連不遲不晚那兩個小丫頭也沒能活下來。
她的小卉兒,只有一個人了。
崔娘子側過身去,用帕子悄悄拭去眼角的淚珠,她一直知道,早在十多年前,真人就不想活了。
可是她猜錯了,她一直以為真人能夠撐到現在,是因為阿騫少爺,可是現在她知道了,在真人心中,最重要的是姑娘,而非阿騫少爺。
這些年來,真人全都是為了姑娘啊。
明卉對這些一無所知。
她讓崔娘子在善堂里雇了兩個二十多歲的婦人,善堂里多是幼童,且大多都是本地的,父母雙亡沒有家族照拂,便被送進善堂。
而這兩個婦人的情況卻不同,前年有個拐子在鬧市里拐孩子,被當場抓住,被那孩子的親人打斷雙腿送去衙門,衙門在拐子的住處找到三個孩子和兩個婦人,這都是拐子拐了來,準備賣去外地的。
三個孩子很快就找到了家人,但這兩個婦人卻成了難題,衙門到鄉下找到她們的家,可是家裡人卻一口咬定,自家媳婦已經死了。
兩家人說出的話一模一樣,在他們心裡,那個被拐子拐走的媳婦已經死了。
衙門沒有辦法,只好把這兩個婦人安頓到善堂里,平時在善堂里燒火做飯,縫縫補補,給自己換來一瓦遮頭。
除了這兩個婦人,崔娘子又在人牙子手上買下了四個女孩子。
這四個女孩,都是十一二歲,有兩個是被親生父母賣掉的,一個是父親去世,被親叔叔賣掉的,還有一個竟然是童養媳,公爹做生意賠了錢,手頭吃緊,婆婆便把她賣給了人牙子。
但凡懂得行情的人全都知道,十一二歲的女孩子,若是被賣給人牙子,只有兩個結局,命好的被賣去當丫鬟,若是命不好,就只能被買去,做那倚門賣笑的行當。
崔娘子給這四個小姑娘,連同那兩名婦人全都簽了身契,留在鋪子裡學制香。
崔娘子跟著汪真人學過制香,只不過她於此道沒有天份,但是教導這幾個人卻綽綽有餘,明卉又讓不遲過來協助,一個月後,花千變里大部分的香餅和線香,便都是她們六人制的了。
但是最好的香,都是出自明卉之手。
明卉很忙,忙著練武,忙著制香,還有喬總鏢頭的太太,隔三差五便會派人來慧真觀,請小神棍明卉幫忙卜吉凶。
沒辦法啊,開鏢局的,做生意離不開一個「運」字,這趟鏢能不能接,接了以後哪天出行最吉利,甚至就連鏢師的生辰八字,喬太太也一一寫了,請小神棍給看一看。<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