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9頁
霍譽真想托起那張小臉,問問她,究竟知道什麼了。
她知道他心悅她嗎?她是不是還以為他是被逼無奈迫於明老太爺的淫威才答應這門親事的?
「我……」霍譽清了清嗓子,「我過兩天就要回京城了,過年的時候,驍旗營會很忙,我可能來不了保定,你自己要小心一些,血蠱的幕後黑手還沒有找到,危機依然存在。」
「知道了。」明卉乖順得如同一隻小貓。
可是霍譽知道,這是一隻小野貓,張牙舞爪的那種。
霍譽忽然起身,走到明卉面前,蹲了下去。
明卉一驚,抬起臉來,與霍譽平視,霍譽的眼睛略顯細長,是那種內雙的雙眼皮,眼尾優雅地微微上翹,明卉在他的童孔里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第200章 潤物細無聲
望著面前不知何時已經褪去青澀,不知什麼時候眼角眉梢染上暖意的少年,明卉有剎那的恍忽,記憶里身穿飛魚服,滿身戾氣的那個霍譽,早已宛若沙漠海市,遙遠縹緲,漸漸遠去。
前世他在她的短暫生命中短暫出現,從此天各一方,再未相見。
可命運卻對她開了一個玩笑,讓她最終死在他的手弩之下。
或者,前世,她與他的緣份,並非是那張婚書,而是那一場生死。
明卉不知道前世里霍譽有怎樣的人生,應是和這一世是同樣的路吧,未來光明燦爛,前程遠大。
而她只是他漫長人生里的過客,前世,霍譽沒有她,也過得很好,他娶妻生子,兒孫滿堂。
所以,他說他的心裡裝不下其他人了,也只是一句話而已。
霍譽目不轉睛地凝視著明卉,看著她眼裡的光茫聚起又散去,如同被烏雲遮住的星子,漸漸歸於暗澹。
霍譽的腦海里如同走馬燈,往事一幕幕浮現出來,清晰得一如昨日。
倔強的小道姑、正襟危坐的明大小姐、油嘴滑舌的崔會、嬌俏可愛的小卉兒,甚至是那位和藹可親的花婆婆,連同那個柿子累累的秋日,都如這滿室的暖香,縈繞在他的鼻端和心田。
前世的明卉,應該也是這樣美好吧,可惜他沒有看到,從那次的破廟裡,他們便走散了。
尚未擁有,便已失去,那個在星空下與他緊緊相依的小娃娃,他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看清她長大時的模樣……
「明卉,我們好不容易走到一起,我不想再和你走散!」霍譽的臉龐,因為瞬間的激動略顯蒼白,卻襯托得他的眉眼更加清晰。
明卉驚愕地看著他,霍譽,他在說什麼?
他和她,曾經走散過嗎?
什麼時候,是上次去京城的路上,她悄悄熘走那次嗎?
然而,霍譽的眸光璀璨得如同清曦下的朝露,又像是磁石,讓明卉無法把目光從他身上移開。
雙貓熏爐里輕煙縷縷,鳥鳥的香霧中,就連空氣也變得繾綣起來,霍譽深深地凝視著明卉:「我們又能在一起,這說明我們是有緣的,對嗎?」
明卉有些茫然,她和霍譽有緣份嗎?
若是有緣,前世她苟活的二十年裡,為何再沒與他遇到?
可這一世,他們兩人好像的確是那麼一點緣份的。
在洛陽,她扮成崔會都能撞到他手裡,帶著孫女逛夜市也能遇到他,至於京城,算了,她在路邊笑幾聲也能讓他抓到。
這真是緣份?
看著小姑娘那有些糾結的小表情,霍譽的面孔瞬間明亮起來,笑意在眼底蔓延伸展。
「我們一起,把這份緣份繼續下去,好不好?」霍譽目光款款,聲音忽然變得很輕,還帶著一絲小心翼翼,「我從小是個野孩子,無依無靠,你不要動不動就把我賣掉,行嗎?」
明卉一怔,想起上次在京城時說過的話,這都過去好些天了,霍譽怎麼還沒忘?
她有些尷尬,硬著頭皮說道:「那麼容易就賣掉,你以為你是金子還是銀子,我就是說說而已。」
真是的,這人也太小心眼了,她隨口一說,居然還要翻舊帳。
霍譽又湊近了些,明卉能感觸到他溫熱的氣息:「我五歲時就被明老太爺就把我買下來了,你知道他買下我來是做什麼嗎?」
明卉隱隱已經猜到了,索性緊緊抿起嘴唇,霍譽無聲地笑了,眼中泛起淺淺的笑意:「他把我買下來,是讓我陪著你,給你做伴的。」
明卉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這個不要臉的,竟然還敢說出來!
霍譽忽然伸手
握住了明卉的小手,他的手寬大而溫暖,明卉想要甩開,可是卻被他緊緊握住,他的聲音如同羽毛,繼續撩撥著她的心房:「對不起,以前我一定讓你吃了很多苦,千錯萬錯,都是我的錯,上天已經給了我機會,你也給我一個機會好不好,可不可以讓我繼續陪著你。」
明卉怔怔地看著他,忽然不知道要說什麼。
但她沒有再試圖把手抽出來,就這麼讓他握著,四目交匯中,暖風微雨,花蕾待放。
原來這世間有些美好,是潤物細無聲的,不經意間來臨,不經意間展示。
時間似乎靜止,房間被暮色填滿,外面響起朵朵的聲音:「大小姐,要掌燈了。」
……
兩天之後,京城的密函如期而至,與密函一起的,還有聞昌的一封信。
霍譽看完扔進火盆里,看著那兩封信化為灰盡,眼中的凌厲一閃而過。<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