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紀勉嘆了口氣,道:「這種在小孩子身上下蠱的事,我見過。」
霍譽一驚,卻不敢打擾,聽紀勉說下去。
紀勉似是在搜尋遙遠的回憶,停頓良久,才繼續說道:「我五歲那一年,家父縱馬踩壞了百姓的青苗,被御使彈劾,家父性子火爆,竟然找到御使家裡,把那御使打了一頓。
家父被關進了大理寺,家母憂心忡忡。那時府里有個嬤嬤,與一個叫馬道婆的交好,家母病急亂投醫,居然信了她們的話,去了城外的柳仙洞。」
霍譽怔了怔,他在京城多年,從未聽說過柳仙洞。
紀勉繼續說道:「據說那柳仙洞裡住過一位成仙的老鼠,當地人都去拜,據說靈驗得很,這種無稽之談,家母竟然信以為真。
馬道婆還讓家母要帶上孩子,因為父子連心,不要帶僕從,因為柳仙不能受到驚嚇,家母全都相信了,帶上我和妹妹便去了,只帶了那個嬤嬤,連同馬道婆。
這些事,我全都不記得,也是聽家母說起的,她念叨了一輩子,也後悔了一輩子。
家母拜柳仙時,那洞裡忽然有了動靜,馬道婆便說是柳仙顯靈,這是吉兆,讓家母進洞,把家父的事情詳細說給柳仙聽聽。
家母讓那個嬤嬤照看著我和妹妹,她自己拿上一支香進了柳仙洞。
她在洞裡把父親的事說了一遍,又虔誠地磕了頭,便出來了,可是出來一看,不但馬道婆和那個嬤嬤不見了,就連我也不知所蹤,而妹妹則暈倒在地上,人事不知。
後面的事就和你說的一樣了,一個多時辰後,我被人發現,躺在柳仙洞後面的一片林子裡,毫髮無損,醒來之後,我不記得發生過什麼,幾十年過去了,依然沒有記起。
而我的妹妹,卻因那天的事受到了驚嚇,回家後一病不起,不久便夭折了,她只有三歲,而我則和那幾個孩子一樣,當時是五歲。
那位嬤嬤的婆婆和相公都在我們家做事,他們受了重刑,卻一口咬定不知道這件事。
不久,那位嬤嬤的屍體在河裡打撈上來,而馬道婆卻一直沒有找到。
家母直到過世,也以為那嬤嬤和馬道婆勾結拐走我,是為了訛錢,只是後來那嬤嬤尚存善念,才把我扔下,她也因為此事才被馬道婆滅口。
不僅是家母,就連家父,乃至我本人,也是這樣認為的。」
紀勉苦笑,他今年三十八歲,這件事已經過去了三十三年。
「柳仙洞現在還有嗎?」霍譽問道。
「家父從大理寺出來後,就砸了柳仙像,把柳仙洞給封了。」
紀勉說到這裡,似是猜到霍譽要問什麼,他笑了笑:「我應是沒有中蠱。」
霍譽心中微動,真沒想到,陰差陽錯,竟然把紀勉拉進來了。
霍譽緊抿雙唇,一言不發。
紀勉原是想聽霍譽表態的,見霍譽忽然沉默不語了,他輕聲笑了,指著霍譽的鼻子罵道:「臭小子,還和我拿起喬來了?」
霍譽搖頭:「不敢。」
「不敢?你連飛魚衛的陳年密檔都敢去查,你還有什麼不敢的?」紀勉說道。
霍譽還是不說話,紀勉無奈:「行了,這件事交給你去查,我會讓人暗中配合你,但你心裡清楚,就像你所說,三十年前,他們敢在京城擄走勛貴子弟,三十年後,他們敢在保定一個月里抓走六個孩子,若說他們背後沒人那是不可能的,所以你可以去查此事,但卻要小心謹慎。」
霍譽明白紀勉是什麼意思,但也鬆了口氣,以後他在飛魚衛翻閱舊檔,不用再偷偷摸摸了。
原本,霍譽並沒有認為還能在紀勉這裡查到什麼,卻沒想到,短短三日,紀勉就親自帶他去了飛魚衛在城外的一處密牢。
霍譽在飛魚衛多年,也不知道還有這麼一處所在。
紀勉帶著他走到大牢最深處,指著坐在角落裡的一個蓬頭垢面的人,說道:「他,是個巫醫,在這裡已經四十多年了,歷經了四任飛魚衛指揮使,我就是第四任。」
霍譽知道了,紀勉之前從未想過,幼年時連累到妹妹的那一場失蹤,不是尋常的拐孩子,而是他差點就被下蠱。
因此,在紀勉知道這一切之後,便在他的權力範圍內開始了查找,而這個在密牢里住了四十多年的巫醫,終於被他找了出來。
霍譽有些奇怪,這人是巫醫,可卻沒有被判斬刑,究竟是什麼原因,讓他逃過一死的?
只是現在不是問這個的時候,或許就連紀勉也不知道箇中原因,畢竟,這個人被關在這裡的時候,紀勉尚未出生。
「你不要靠近他,小心一點。」紀勉提醒。
話音剛落,那人便笑了,笑聲嘶啞難聽,讓人渾身發冷。
「你們這些飛魚衛,都是膽小鬼,恨不能讓我死,可又捨不得讓我死,哈哈哈!」
霍譽面沉如水,他上前幾步,隔著鐵柵欄,對那人說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人撩開擋在臉上的亂發,露出一雙陰狠卻明亮的眼睛:「小傢伙想知道我的名字?你不配。」
霍譽不惱,直截了當地問道:「你會解蠱嗎?」
第172章 血葫蘆
「解蠱?」那人像是沒有聽清楚似的,又反覆問道,「你說解蠱?」
「是,解蠱。」霍譽的聲音里有著超出年齡的深沉。<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