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鍾九音杵在原地,過了會兒跟著服務員走向九號桌。
服務員幾次三番回頭看她,要不是知道她是最近半個月在網上小有名氣的明星,都要以為是什麼別有意圖的尾隨者了。
果汁杯輕輕放在九號桌上,服務員的心思轉移開,忍著看見偶像的激動,說了句「慢用」。
晏丞回了句「謝謝」,手指捏住杯耳準備喝,卻發現視線範圍內還有個人杵在旁邊沒動。
他抬眸看,正對上鍾九音亮亮的眼睛。
「…你怎麼也在這裡?找我?」他把杯子放下,沒喝。
鍾九音抽開小圓桌對面那把椅子,坐下撐著下巴繼續看他。
她沒回答問題,食指尖戳了下杯壁,問:「聞著有點香,好喝嗎?」
又在扮演什麼「初入大城市的無知人類」?
晏丞不回應,直接按下桌鈴又點了一杯。
然後再次問:「你也出來透氣?」
他決定就聊點無意義的生活化問題,這樣她總不至於再說出某些山頂洞人的回答來。
鍾九音確實沒發揮的地方了,托著腮,隨意點頭「嗯」一聲,目光漫無目的閒蕩。
沒有視線交接,沒有順勢再問點什麼,晏丞頓了頓,也沒接下去。
短暫的時間裡,這一點空間就安靜下來。
晏丞重新端起杯子,垂眸喝酸甜解酒的蜂蜜葡萄水。
面前的人不說話,發呆似的看著花牆,不知道在想什麼。會所里的嘈雜聲被牆壁門板層層減弱,傳到露台來只剩模糊悶響,反倒是會所樓下,人行道過時帶來一陣高聲交談。
他們本就算不上熟稔,也沒什麼共同語言,沒人主動挑起話題,就只能一直安靜下去,當個臨時拼桌的陌生人。
服務員又端上來第二杯蜂蜜葡萄汁,紫色液體裡加了兩三塊冰塊,杯壁上浸出點點水珠。
鍾九音握上去就被那種冰涼征服了,眼睛微眯,嘴裡發出舒服的嘆息。
花牆外有風吹進來,她換了個姿勢坐,握著杯子側對晏丞,大爺一樣,喝著蜂蜜水感受夏日晚風。
從這個角度掃一眼杯子,晏丞很容易就又看見她手腕上的幾條傷疤。
傷口的肉色和皮膚顏色實際很相近,但就如同在一塊畫布上用同色顏料新劃上幾筆,百分之一的差別也很明顯。
「你的手腕,」他忽然開口說,「白天在節目上,我不小心摸到幾條凸起的痕跡,是傷口嗎?」
鍾九音扭頭「啊」一聲,隨後才反應過來,翻轉手腕,讓那截皮膚暴露在燈光下。
「你說這個?是傷口。」
她說完打個哈欠,順勢抬起手捂了捂嘴,看樣子並不把那些傷口放在心上。
晏丞看著她的臉又問:「冒昧問一下,這些傷口…是怎麼來的?」
他放下杯子,再周全地補充一句:「當然,如果你不想聊這個,也可以不說。」
「還好,沒什麼不能說的,這傷口一看就能知道是怎麼來的吧?估計是用小刀一下下劃上去的。」鍾九音砸吧一口蜂蜜水,放下杯子隨口說。
「估計?」晏丞眉心蹙起,盯著她眼睛看。
她攤手:「因為我也忘了。」
「…因為車禍?」
「對,」她又托著腮,語速變慢吞吞的,「我都說了嘛,那是一場很——嚴重的車禍。」
…嚴重到真撞回了剛當人的時候?
她的反應實在有點奇怪,晏丞多問兩句:「那你就沒想過弄清楚?能讓你做出傷害自己的行為,發生的事情應該比較嚴重。」
鍾九音:「昂,這個我知道,就是有人搞我,按頭讓我爬不起來逐漸失落絕望發狂,然後我精神壓力太大就想岔了,覺得無顏面見江東父老,打算噶了自己升天上去再重新奮鬥。」
晏丞:「……像在說別人的故事。」
第62章 你喝醉了
誰家精神出問題都到自殺這一步了,還能這麼輕鬆無所謂地講出來?
她真的有點奇怪。
晏丞之前的想法又冒出來——人在精神受創又經歷過嚴重車禍後,大腦確實有可能出現自我保護機制,強行讓自己脫離那種痛苦,站在一個旁觀者的角度看待自己的過去。
大腦的損傷多種多樣,雖然沒碰見過鍾九音這種,也不代表沒有。
或許她的矛盾都是出於這個原因。
他語氣溫和了點,手指在杯壁上輕撫著,友善問:「那找出來那個人了嗎?」
「有點數了。」她再砸吧一口蜂蜜水。
「是你那個經紀人?」
「不是,」她托腮的手撩一下頭髮,草草別在耳後,「他頂多呢,算個蠢貨幫凶。」
晏丞撫摸著杯耳的手指頓了頓,可能是夜風吹著,他對她不同於白天的懶散聲音有些莫名的敏感。
她在節目裡說話通常語速很快,乾淨利落,偶爾拖著聲音也是使壞威脅人。
而不是現在這種,將睡未睡將醒未醒的慵懶,仿佛尾音隨時會斷在中間某個字眼上。
「你喝醉了?」他問。
沒吃菜前就灌了兩杯白酒,是容易醉,他當時居然因為她動作太瀟灑以為她酒量不錯,沒想過這個問題。
鍾九音暼他一眼:「沒有。」
然後皺眉說:「你上句話應該繼續順著問真兇,不應該亂錯開話題。重新問。」<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