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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老大人始終覺得自己沒有錯,甚至還想拼死一搏:
「皇上,您怎麼貶謫老臣,臣都認了!可是您不覺得您過分寵信奸佞了嗎?這在歷朝歷代都是亡國之兆啊……」
寒隱初本來都已經打算甩袖走人,忽然聽到一句「奸佞」,眉宇下意識地一皺,轉過半個身子,半邊臉沉在陰影當中,聲音也仿佛來自幽冥:
「小關子所作的一切,哪一項不是事關國計民生?」
那張老頭仍舊不知死活,「皇上若說沒有那便沒有好了;可是小關公公私德有虧,這難道不是奸臣之相?」
「什麼私德?!」
「他總是往青樓里跑!」
「大雍朝有哪條法律規定,不允許太監上青樓的?!」寒隱初此言一出,真是滿堂皆靜。
嘿,你別說,你還真別說……
張老頭又說不出話來了……「不過……」寒隱初笑眯眯心情大好地接茬:
「大雍朝法律沒說不許太監逛窯子,可是明令禁止朝廷命官狎妓啊,得虧張愛卿……哦不,張老人家提醒朕,朕可得好好回去問問小關子去青樓的時候看見誰了……」
「天哪,老張我讓你害慘了!——」
「就是嘛,老張你多什麼嘴啊,是想拉著所有人都一起下水嗎?……」
前任大理寺卿張大人似乎感覺整個世界都在天旋地轉,上朝之前明明是志得意滿的;如何現在到了沒有功名且孤家寡人的地步呢?……
第113章 柳毅傳
「……把酒臨風岳陽樓水天一色間,湘妃竹上斑闌干~龍女淚珠漣托信悔姻緣,戲台上正唱柳毅傳~戲台上正唱柳毅……」
寒隱初眨巴了眨巴睡朦朧的眼睛,透過狹窄的船艙,看向外間甲板上那個正唱歌的背影。
關與君背對著他,似乎在圍著爐子煮著什麼東西,邈邈的白氣四散開來,悄悄與不知是天河還是碧波的洞庭美景融合在一起。
他們這一路南下,他也見識到了「白銀盤裡一青螺」、「君山一點凝煙」,和知曉了什麼才稱得上是「星辰垂影」;
但是對於自小便稱得上是在戰火、流離和馬背上長大的寒隱初來說,這種場景顯得太過美妙與縹緲……甚至對他來說,美好得都不似他能想像出來的人間之景。
但是若這美景都為關與君所襯,都成了他人、爐、炊煙的陪襯,寒隱初才隱隱感受到一絲真實,才覺察到所謂的「洞庭美景」,是這般真實可感起來……
「你唱什麼呢?」寒隱初剛剛睡醒,聲音還帶了絲低沉的沙啞。
「哎呀,聖……主子,那你醒了啊?!」關與君興奮地走到寒隱初的身前,幫他扶起半個身子:「主子自上船起便身子一直不適,如今快要登岸,可是好點了?」
寒隱初甩甩昏脹的腦袋:「一般吧……給我倒點水……」
關與君離開了他的視線,很快便又折了回來,她去取了一隻木勺子和一隻粗瓷碗,幫寒隱初舀了些爐子上燉煮的東西。
粗糙還缺角的瓷碗上飄著濃稠鮮白的魚湯,那股子鮮到極致的氣味直往人的鼻腔里鑽,上面略微泛起的幾點油花襯得那切成細碎末子般的蔥葉越發綻綠,勾的人食指大動。
方才關與君就偷偷嘗了口,若非被燙到,說不定就被鮮到直接吞了舌頭。
寒隱初瞧著那碗邊,將頭轉到另一邊,無聲地表達了他的抗拒之情。
關與君看著他不舒服的份上,循循善誘:「主子,你多多少少吃一點吧,你自坐船後一日最多只吃一頓,看著日漸消瘦了呢;
這鯽魚湯可是我費了好大工夫才熬好的,鮮香無比,喝了絕對不會噁心的……」
寒隱初的耳朵略動了動,「真的?!——」
關與君呲著八顆大牙,不住地上下點頭。
「那我也不要喝,去給我倒點水來。」寒隱初在船艙的黑暗之中,略略勾了勾唇角,等小關子再求一遍,自己就喝……
「……」
關與君的笑意僵在了嘴角。瑪德,狗東西暈船老不好,多半是裝的,打一頓就好啦!——
關與君也不和寒隱初硬剛,把濃濃的一碗、碗底還滿是碎鯽魚肉的魚湯擱在腳邊,自己去拿了一個新的粗瓷碗,跪在船沿邊上,當著寒隱初的面,就舀起一碗湖水。
寒隱初看著遞到自己唇邊的碗,看著碗中那碧綠的藻荇、微小到幾乎透明的漂動蟲卵以及還在上下起伏的塵垢,都沒有心思去追究關與君的「大不敬」之罪。
他只把視線投到腳邊那隻裝魚湯的碗中。
關與君立馬屁顛屁顛地端起魚湯,「我就知道主子您還是會選擇這魚湯的……」
寒隱初從鼻孔里冷哼一聲,不置可否。
看他半天只張著嘴卻不動手,關與君這才後知後覺地拿起勺子,一點點往寒隱初嘴裡塞。直到她看見寒隱初漆黑的眸子一點點亮了起來,宛如月升東方。
他這兩天因為吐酸水而略微凹陷的面頰,因為咀嚼的動作而略微飽滿充盈些許,關與君有種看著自家貓主子進食般的滿足之感。
關與君強忍著擼一把寒隱初的衝動,心情大好地跟他說著話:
「《柳毅傳》是唐代高宗年間的一本傳奇小說,講了一個落第書生柳毅,偶然得遇龍女。龍女便將她被丈夫和公婆虐待的事情說於他聽,請求柳毅捎書信給她的父親洞庭君。『洞庭』就是咱們現下所處的這個『洞庭』啦……」<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