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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有頭鐵的不怕,依舊仗著叔伯輩的體面,壯著膽子打斷寒隱初:
「皇上,請恕老臣說句『倚老賣老』的話,齊王是皇室宗親,即使犯下諸多斬首、凌遲的罪過,依照『八議』,也該饒他一命;
老臣和齊王一起並肩作戰過,他是何等的驍勇善戰,立下赫赫戰功,老臣實在是不忍見他被白刃加身的情形啊……」
一旁的藍小公爺拼命地拽著他爹的袖子,小聲地說:「爹!別說了……」
現在是他們寒家人要自相殘殺,你在這說什麼「戰場情誼」啊!——齊王現在儼然已經是喪家之犬,你這整什麼有的沒的……
可是寒隱初聽得這番話,卻由不得高看了藍公兩分,起碼旁人為了寒烈求情,是為了自己的「私心」;而他真的只是出於自己的「心」。
寒隱初一擺手,讓人給藍公上了個凳子,擺正視線與他平視,一字一頓地與他說道:
「藍伯伯,朕敬重您,但是朕也且問您:當時您和皇祖父、父親他們一起起事,是否喊出過『王侯將相寧有種乎』的話?」
藍公大馬金刀地坐著,驕傲地回憶著:「這是自然!——」
「可怎麼到了自己身上,自己成了『高高在上』的那群人,偏就自然而然地視他人性命為草芥呢?」
藍公哽住了,他心裡知道,人要是不是為了做人上人,為什麼還要豁出性命去打仗、去考科舉呢?……
但是他同時也明白了,他們這群種地的泥腿子舉事的時候,可從未想過當什麼「人上人」,也不過是為了活的像個人,亦或是只是活下去罷了……
「『嗟乎!一人之心,千萬人之心也。秦愛紛奢,人亦念其家』!
藍伯伯,若是異地處之,您不再是公侯之身,又成了幾十年前被欺壓的小小庶民,您願意因為寒烈的公侯身份,輕飄飄地說出『八議』之類的話嗎?——」
藍公懂了。
「皇上!——」他哭的老淚縱橫,「能否,讓我們這些老臣送送齊……寒烈,讓他走的體面些許呢?——」
唉~寒隱初只是揮手示意讓人扶起藍伯伯,並沒有同意他的請求。
只是施施然地下了論斷,定下了齊王寒烈的結局:
「這件事到此為止,就別再扯什麼『感念其功勞,貶為庶人或者是關押於鳳陽高牆之內』的求情之語了,寒烈所作下的孽,夠他千刀萬剮一萬次的了——」
說完,不再看眾人的表情與神色,走出了議事大廳。
殿上剩下的人雖不敢竊竊私語,但也互相交換著眼神:皇上何時,變得如此伶牙俐齒、滿腹經綸了起來?懟起人來頭頭是道,再不是以前動輒喊打喊殺解決問題的皇帝了……
第55章 《大雍律》
這幾日惡補《大雍律》和經史子集的寒隱初,可是狠狠地出了口惡氣,自己總算也能有嘲諷群臣的一天了!——
不得不說,這種嘴炮的方式比直接殺人倒是爽多了……
想著想著,寒隱初走起路來也不由得輕快許多,心情大好地對黃寶說:「走,咱們去詔獄,看看我的那位『王叔』……」
寒隱初心裡感嘆著:小關子說的在理,他太需要開開恩科選拔一批忠於自己、沒有背景的寒門學子了……單沖關與君給自己今兒個上朝能說的話術在史書上劃的範圍,就又得給他記一功!
而且母后說的也對極了,朝上的這些人心懷鬼胎,各方勢力錯綜複雜,就是沒有自己的嫡系;長此以往定是不行……小關子現在已然是個「孤臣」,還真是自己的絕佳助力!——
自己說不定,日後真的可以考慮把他弄到前朝去,等到後方這裡穩如鐵桶之後……
不過既然想到了太后……寒隱初的舒朗的眉宇一下子落上了風霜:「黃寶,你知曉國公府夏家,有個表親沒有正妻,還一房又一房的小妾抬嗎?——」
黃寶想了想,「是有這麼個人……他哪裡敢娶那麼多,應該只是媵、妾、嬖,還有通房一類的吧!偏生要搞出納妾的陣仗來——」
「哼!——真是讓人噁心……大家都是『三媒六聘、一夫一妻』,堂堂天子還尚未娶親呢,如何偏他放蕩花叢?《大雍律》規定,親王只可納妾十個,郡王成婚後,二十五歲還無所出,才可納妾兩個,最多四個,平民百姓四十無子方可納妾……
他仗著是夏家姻親,就敢如此放肆了?——
要是讓人都照他如此行事,還有沒有王朝法度了?——
黃寶,你現在就親自走一趟,把他那些鶯鶯燕燕都遣散,別在這裡噁心人……」
黃寶心裡還奇怪呢,皇上這是覺得納妾不好想要「殺雞儆猴」?可是又是從哪找出這麼個八竿子打不著的人呢?……
他心裡再奇怪,面上照樣稱「是」。
同時心裡也覺得,皇上真是變了不少,《大雍律》都運用自如了;而且按照皇上往常的辦事風格,無論如何都是會先把那人給杖責八十的……
黃寶接著命令,就去傳口諭了,寒隱初一個人在日頭下站了一會,他該一個人去到一個陰暗濕冷的地方了……
***
「王叔,別來無恙,我們又見面了……」
當齊王寒烈躺在四面都是圍牆的暗無天日的詔獄監牢之中,用碎瓷片在牆壁之上劃下第十八道刻痕之時,他終於聽到了他被投入詔獄之後的第一道人聲。<h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