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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師搖頭,雙手合十,念了一句佛,「若我有佛骨,自當以身飼惡鬼。」
林渡笑了,「所以你不懂。」
她站起身,視線沉沉壓著對方,「危止,本為樓危止,樓氏皇族想要國家危機止息,你們佛門也想要世界危機止息,可都寄希望於一人之上。」
「您當真覺得,一人度得了眾生嗎?」
林渡笑了笑,「你們覺得理所應當的事情,就當真在情理之中嗎?眾生皆有執念,若您沒有,如今也成了佛,他不過是佛子,而不是佛,為何不應當有執念?」
「為執念所困,未能全然開悟,不得往生淨土,不是大智慧,又如何是佛子?」法師雙手合十,垂眸回道。
林渡搖頭,「所以還是那個根本的問題,他就是你們所有人期盼著的那個,跳下魔氣本源,徹底封印邪魔之氣的人,你們都只能寄希望於他度眾生,我能讓他放下執念。」
「這世間不是所有人都該接受生來的使命的。」
「他的執念,根本不是他的使命,是有沒有自主選擇權的問題。」
「不是他該,他要,而是他願意。」
法師終於辯無可辯,「林渡真人當真能言善辯,只是不知,真人前來,也是為了天下蒼生嗎?」
林渡終於笑了起來,「大師,為蒼生自然不假,可天下沒有免費的說客。」
法師忍不住說道,「施主,此為佛門淨地。」
「佛門淨地,我不講錢,講緣分。」林渡順其自然地接過去。
「我和危止的緣分,有多重,那斬斷這些緣分,就該砸下多重的東西,不是嗎?」
「畢竟我辦事收錢,是為了不和你們牽扯上因果。」林渡眉目清正,看起來很有說服力。
法師這才明白,的確。
負責替人超生向來都容易纏繞因果,因此收費不菲,收費算作一場交易的了結。
后蒼這時候才恍然大悟,合著林渡是來要錢的。
林渡終於見到了危止。
還沒進禪房,林渡就察覺到了強大的禁制。
密宗還是怕他的。
沒人不怕沒有牽掛弱點的瘋子。
瘋子毫無顧忌,最能豁得出去。
危止端正坐在蒲團上,身旁一位身穿赤色袈裟的人,對著危止,正在念誦著什麼,身後一黃色僧衣的佛修敲著木魚,跟著低聲誦經。
那人穿著玉色袈裟坐在當中,瘦削挺拔,垂著眼眸,巍然不動,如同懸崖凌霜之花,和這暖色世界格格不入。
「危止。」林渡的聲音打破了誦念聲,突兀極了。
危止抬眼,看向了林渡,屋外的陽光沒入屋中,將那雙琥珀琉璃的眼睛照得透亮。
佛子先前七日都沒有抬起的手,慢慢抬起,雙手合併在胸前,微微頷首,「林渡真人。」
那一剎那,密宗住持倏然看見,微塵順著光束,盡數落在了佛子玉色僧袍上,清靜不在。
而那光束的來路上,站著一個青衣人,白髮灰眸,若蒼山覆雪,分明是道門的修士,卻又帶著滿身的禪意。
「我答應你們。」危止開口,「我答應你們,以身封印魔氣本源。」
住持還沒來得及回答,又聽得危止繼續開口說道,「但我有一個要求。」
「這些年來,密宗因我,香火鼎盛,捐獻的財物,蜂擁的信徒,不計其數。」
「我為你們講經,念誦,超度,渡了一回又一回,一人又一人。」
「現在我還要去度眾生。」
他說得和緩,像是雪山上流淌下來的水,平靜地淌過岩石,幾乎沒有聲息,卻在其他幾人心間,激盪起一場江水。
「可我還有一執願未了。」
「那執念唯繫於一人,今唯有以物斷念。」
「還請住持,將我的全部遺物,包括我禪房內的全部七珍,還有自幼時起,養的那一池鯉魚和釋蓮花,以及屋後的那一片我從小維護的樹林,都給她。」
「我的意思是,我曾經擁有過的世界,都給她。」
住持愣了一下,當即道,「好。」
住持身後的佛修也愣了,這禪房內的東西品質可謂奇絕,甚至有佛門其餘七家贈送之物,數量也不少,釋蓮花可是宗門內的聖物,常在其畔,開悟也池子也是頂級的靈池,後頭樹林也都是格外稀奇的異花草木還有千年萬年的各類樹木,極有靈性,盛產天品靈植。
這代價……是不是太大了?
但住持已經答應了,自然沒有反悔的道理。
后蒼看到這裡,徹底明白了。
林渡和危止擱這裡對著演呢,兩頭吃唄,一個說錢斷因果,一個說以物斷念,真就厲害啊,有理有據的。
他感慨,人還得是會說話啊。
小師妹一定是知道自己宗門為了救邊境之人,海量的靈符、丹藥和防禦法器不要錢地往外發,自己宗門的內庫材料肉眼可見地消耗空了不少,這才來佛門撈一筆。
不愧是小師妹!
危止站起身,在住持緊跟的時候,忽然開口,第一次單獨面對這個名義上的師父和養父問了個問題。
「住持,當年幼時我問您,為何旁人都說我生來就是來度人的,所以我就要替他們完成未完的課業,背他們過河,替他們擋災,您說我宿命如此,不應心生嗔念,叫我抄經百遍,我想要學功夫,您堅決不讓,還罰了我許多手板。」<h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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