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頁
白紙黑字寫明了此事要秘密進行,可是眼下這一屋子的人……
「陶太守,屋子裡這麼多人,我和張仵作沒有辦法準確驗屍。」直截了當的將話說出口,顧白羽不認為在這種時候自己有繞圈子的必要。
「您一定就是顧大夫了,」沒等陶紀修開口,站在屍體近旁的一個中年男子便顫抖著嗓子說道,才不過四十出頭的年紀,面上卻盡顯蒼老龍鍾之態,一襲黑色交領錦袍更顯面色蒼白,眼眶泛紅,那人繼續說道:「我是上饒縣縣令鄭子端,他是……他是……他是我的兒子鄭……鄭西均……」
抬手似是要撫上那雙目緊閉的屍身,許是想起了方才張仲源的叮囑,陳子端的手卻又在倏忽之間收了回來,只是那悲涼的淚水止不住的從眼眶滾滾而落,中年喪子,沒有什麼比這種事更加令人痛苦。
緊蹙的眉頭依舊沒有舒展開來,既是死者的家屬,就更不應該出現在驗屍間中,然而動了動嘴唇,顧白羽硬是將這句話咽了下去,畢竟這裡不是制度規矩嚴明的前世,而她在這裡,顯然也沒有太多的權力。
「顧大夫,鄭縣令的兒子今日被發現獨自一人死在臥室之中,因為有封遺書在手邊,所以被上饒縣的捕快初步認定是為情自殺。但因為最近這段時間鄭賢侄並沒有表現出什麼太過反常的行為,所以鄭縣令對自殺一說便有些懷疑,於是賈守嚴先生便建議請你驗屍,因為此事事關重大,所以在這個時間請你來,實在是迫不得已。」
將事情的原委簡要道來,一向看人眼光毒辣的陶紀修第一次見到顧白羽驗屍時的樣子便知道,在她的身上對尋求真相有著一種非比尋常的執著,因此,雖然聽出了顧白羽話中的不滿,也知道自己違反了與顧白羽約定的他卻能肯定,顧白羽一定不會就此走掉。
抬頭看了一眼站在鄭子端身邊攙扶的賈守嚴,又看了一眼站在屋子裡的李景毓和展承淮,顧白羽沉默不語。
她知道,在大興王朝的環境中,作為太守的陶紀修,肯對她語帶歉意地解釋事情原委已是給予了她極大的尊重與情面,然而那話語中的避重就輕,卻仍舊令顧白羽的心中十分不爽。
然而卻也是無奈,環顧一周,顧白羽從鄭子端那蒼老悲傷的臉上看得出,他是無論如何也不願離開這驗屍間的,而他不離開,作為他好友而來的賈守嚴自是不會離開。而陶紀修作為府衙太守與作為捕頭的展承淮,卻是沒有讓他們強行離開的道理。若是單單將李景毓一人趕出去,卻又沒多大意思。
在心中重重的嘆息一聲,顧白羽忽然很想知道,在大興王朝有沒有類似二十一世紀的首席女法醫之類的職位可以讓她在仵作的相關領域有制定規則的權力,好在她驗屍的時候,能夠將這一雙雙眼睛乾脆利落的趕出驗屍間。
「都靠邊站著,誰都不要圍在屍體旁邊,還有,如果我和張仵作沒有開口詢問,誰都不能出聲,更不能干涉,若不然,後果自負。」顧白羽聲音平淡而沒有波瀾,卻令站在屋內的人不由得心中一凜,惟命是從般的後退了身子,看著她和張仲源一起按部就班的穿上按照她要求做成的棉布白大褂,戴上口罩和手套,然後站在驗屍台前,一身幹練。
「張仵作,我們開始吧。」抬頭看了一眼站在驗屍台旁手持驗屍記錄冊的張仲源,顧白羽說道。
方才在前往驗屍間的路上,張仲源對顧白羽講了他初步看到屍體後的疑惑,並認為需要剖屍檢驗才能進一步確定,於是便執意要做這次驗屍過程的記錄,張仲源想要好好學習一番。
口述了鄭西均的基本狀況之後,顧白羽開始從頭檢驗。
「頭部沒有明顯損傷,口鼻有黑色溢出的血跡,用銀針試探而銀針變黑,證明血液中含有砒霜一類的藥物,」將溢在死者口鼻邊的黑血刮下少許用銀針試探過後,顧白羽說道,隨即又抬手打開死者的口部,卻微微的蹙起了眉頭,拿起身邊的燈籠貼近,顧白羽繼續說道:「舌面和牙床均有損傷,懷疑曾被強行被灌入什麼東西。」
檢查完頭部,顧白羽便掀開鄭西均身上的裹屍布,乾脆利落的褪去他身上的衣衫,一臉平靜地仔細檢查著他身上的每一寸皮膚,絲毫沒有顧忌周圍投來的或驚訝或尷尬的目光。
從她還是醫學院的一個小菜鳥起,無論是面對書上的男性圖片還是實驗室里泡在福馬林中的男性屍體,顧白羽便一向比周圍的同學從容淡定許多,及至後來轉去法醫專業並最終走上了法醫這一職業的道路之後,解剖了一具又一具屍體的顧白羽眼中,早已不會再在意與收集證據無關的性別問題。
那些曾經躺在她的驗屍台上的屍體一如現在面前的這一具一般,都是盛滿證據和線索的載體。
「雙手手臂均有防禦性傷痕,左側第三、第四根肋骨骨折,懷疑死者生前曾與人發生過打鬥,但目前不能判斷死因是否為肋骨斷裂引起的相關傷害。」聲音平靜而冷清,顧白羽的雙眼始終沒有離開過死者鄭西均的身體,事無巨細的檢查過所有的地方,顧白羽轉頭對站在屋內的人說道:「下面要剖屍檢驗,有誰要出去?」
環顧四周,沒有人點頭也沒有人行動。
「展捕頭,把生薑和蒼朮分給他們含在口中,中途若是誰忍受不了,請出門去吐。」聲音中沒有一絲情緒,顧白羽說完之後,便回過頭來,衝著張仲源點點頭,「我們繼續。」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