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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當眾人為羽箭的偏離而心中惋惜時,只聽「錚」地一聲,那羽箭狠狠地射入遠處的假山石中。箭羽震動不已,嗡鳴聲陣陣傳來,令眾人在驚嘆之中半晌回不過神兒來。
抬眸瞧著那沒入假山石中的長箭,顧白羽的腦海中不斷迴響著前世自己學會的第一首唐詩。
「林暗草驚風,將軍夜引弓。
平明尋白羽,沒在石棱中。」
聲音幽冷卻帶著穿透一切的力量,不過是短短的幾句話,卻帶著銳不可當的凌厲,刺穿眾人的內心。
神色淡漠而剛毅,顧白羽看著眾人依舊處在怔愣中的表情,臉上閃過一絲不易覺察的落寞哀傷。盧綸的《塞下曲》,她學會吟誦的第一首唐詩,她名字「顧白羽」的來歷,她家人對她人生的殷切希望,她一貫以來的行事風格。
恍惚之中,顧白羽瞧見了程安國那激賞的目光,瞧見了高隨遠那驚讚的眼神,也瞧見了顧白婉那嫉妒憤恨的眸色,然而卻不想再應對。
忽如其來的疲憊之感將她緊緊包裹其中,目光迷濛中環顧著周遭眾人神色不一的面孔,顧白羽忽然便想起前世不知道在哪裡看到過的一句話:人生在世永遠是孤獨的,孤獨的來,孤獨的去,孤獨的行走一世。
正如她自己,只有一縷孤魂穿越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之中,沒人知道此刻的顧白羽早已不是原先的顧白羽,也沒有人知道她內心的惶惑與不安,她孤獨的行走在這個陌生的世界中,孤獨的抗爭,孤獨的奮鬥,然後不知何年何月再孤獨的離去。
這個陌生的世界中,永遠不會有人知道,她曾經來過。
「顧姊姊的詩真好,能不能教給雲依啊顧姊姊?」
神思恍惚之中,一個溫暖柔軟的小手攀上了她的手掌,奶聲奶氣的嗓音在身邊響起,將顧白羽從悵惘的迷霧中帶回燈火璀璨的現實。
低頭揉揉賈雲依扎在頭頂的兩個可愛的團髻,顧白羽笑著應聲,目光卻有意無意地向人群中看去,直到瞧見賈雲清那一本正經沖自己點頭的模樣,心中才多少鬆了口氣。自打涼亭處分開之後她便一直沒有見到前去探聽消息的賈雲清,此時見他安好,顧白羽那顆始終懸著的心才安穩的放下來。
彌散的目光再度銳利起來,顧白羽遙遙的看著站在自己對面的顧白婉,臉上的笑容滲了些冷意,今晚能否相安無事,就要看你是不是安分守己了。
程安國沒羽入石的箭法一出,在場公子躍躍欲試的熱情便都減了不少,饒是又有幾人拉弓射箭,雖然技術水平仍舊不錯,然而落在尚未從程安國那一箭中回味過來的眾人眼中,卻是一副羸弱而難以為繼之態。
少年公子行酒拉弓結束,自然便又輪到貴女小姐們的花簽轉圜,於是稀稀落落的重回宴聚大廳,眾人的目光便又聚集在顧白羽的身上。
「顧大小姐,該您行花簽了。」男賓席上傳來一個無比熟悉的聲音,儀容風流倜儻,開口的人正是傍晚涼亭中與顧白婉爭執不休的馮銘俊。
「馮公子,我家小姐只得著一支花簽,又何來行兩次之理?」微笑著向前一步,茶心彬彬有禮的說道。
「這行花簽之令,無非就是琴棋書畫、舞曲詩詞,顧妹妹方才已經賦詩一首,震驚全場,可不就是行過花簽之令了?」溫柔的聲音緩緩響起,眼看著眾人目帶錯愕地準備向茶心出聲詢問,帶著賈雲依坐在一旁的賈雲裳開口說道。
將馮銘俊面上閃過的一絲急躁收在眼中,顧白羽及時地出聲打斷了他尚未來得及張口而出的話,「雲裳姊姊謬讚,白羽不過是瞧著程將軍的英武之姿心中有所感慨,若是再令白羽歌舞一曲,卻是不能了,幸好花簽只有一支,白羽也算矇混過關了。」
說罷,顧白羽便提著裙擺款款落座,眉宇之間做出的那一副塵埃落定的僥倖模樣,令馮銘俊再是心中不願,卻也無法再開口要求。
這顧家嫡長女從小被棄養在田莊之上清州城中人盡皆知,今日能賦詩一首震驚全場,已然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若是此時他仍舊咄咄相逼,落在眾人眼中的,卻是他馮家成心與顧家過不去,非要讓這沒受過太多教養的顧家嫡長女當眾出醜不可。
更何況那賈家同程家也明明白白地站在顧白羽身後,僅僅是為了顧白婉而得罪三大家族,馮銘俊覺得,這樁買賣實在是划不來。
花簽之令繼續進行,張家貴女一曲清越的笛音之後,花簽終是落在了今日一直努力地不引人注目的顧白汐手中。
眼看著清州第一美女顧白汐手持著花簽微微蹙眉,宴聚廳中便不受控制的低聲躁動起來,尤其是平日裡被顧白汐壓過風頭的清州城的貴女,神色之間的幸災樂禍清晰可見。
「白汐你抽到的是什麼?怎的一直不作聲?」嬌滴滴的女聲自女賓席上響起,看似關切的話語中帶著掩飾不住的幸災樂禍,一向以美貌自恃的她幾次三番的在清州城的宴聚上被顧白汐壓倒風頭,此刻能遇到一個令顧白汐出醜的機會,她心中的快意自是難以掩飾。
「花簽上的內容確實令我有些犯難呢,」笑意盈盈,顧白汐的聲音溫柔如春水,低頭再瞧了一眼花簽上的內容,顧白汐方才開口說道:「這花簽上寫著要群舞,眼下這場合……許是哪個侍婢放錯了吧,汐兒另外換一支簽行嗎?」
「既然抽著群舞,那便群舞就是了。」吳氏的聲音難得的響了起來,「正好此番花簽各家小姐也已經抽過,那不如老身出個主意,凡是抽到『舞』令的各家小姐,便一起下場群舞一曲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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