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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日前的晌午,你既然是當值在牢獄之中,就應當穿著官服,又怎麼可能被那個什麼貴家公子哥兒將酒水灑到了袍襟之上,還沒有徹底的將痕跡洗乾淨,我看,張牢頭你,根本就是在撒謊編故事吧?」
眼眸微眯,邢捕頭帶著一副不相信的神情上下打量著張泰山,唇角勾起一絲笑容,卻滿滿的,全都是嘲諷的意味。
「撒謊編故事?我那整日裡哭哭啼啼的老婆還在家等著我回去給她做飯,幫她照顧孩子,我有這閒工夫同你邢煥之在這裡跟著幾個毛頭小伙子和一個小丫頭片子編故事嗎?」眼睛一瞪,張泰山的話語中帶著幾分憤憤然的情緒。
「九天前本來就不該我當值,我前一天剛剛值了夜班,晌午的時候到牢房中去,本來是給當值的曾牢頭送東西的,誰知道就遇上那麼個又難纏又張揚跋扈的貴家公子哥兒,曾牢頭忙不過來,才央我幫他的忙的。你若是不信,大可以去衙門查查那幾日的排班表和收監記錄,看看我究竟有沒有說謊編故事!」
輕哼一聲,張泰山惡氣狠狠地拍了一下面前的木質茶几,筆墨輕晃,四濺而出,散落在硯台的周圍,引得張泰山一陣嫌惡。
「你那日在牢獄中,大概待到什麼時候?」若有所思地看著那四濺而出的黑色墨點兒,邢捕頭繼續開口問道,晌午時分在大牢中,卻並不能說明他一直都在,更不能說明,他沒有什麼作案的時間。
「自然是待到那個難伺候的貴族公子哥兒被他那富貴爹爹花了老高的價錢保釋出去,」白眼一翻,張泰山看著邢捕頭的那種目光,就好像一個萬事通在嘲笑一個什麼消息都不知道的人一般,「我離開牢獄大門的時候,正好碰上另外一個被收監的殺人犯被送進監獄,所以,具體是什麼時辰,你邢煥之邢捕頭,必定是一查便知道,就不用我在這裡多費口舌了。」
「你放心,該查的案底,我們自然會去查,」點點頭,邢捕頭不氣不惱,讓張泰山的一記強硬攻擊仿佛打在了棉花上,無聲無息的,令他心中煩悶,卻又無可奈何。
「那昨天晌午辰時左右的時間,你在哪裡?」再度開口出聲問道,邢捕頭詢問的,正是吳如白吳大夫的大致死亡時間。
「昨天晌午辰時?!昨天晌午辰時?!」先前還稍稍有所平靜的情緒瞬間又再度爆發,張泰山猛地站起身子來,粗礪的臉色上帶著極端的憤怒與悲傷,伸手重重地拍在面前的審訊桌上,張泰山指著自己的鼻子,衝著邢捕頭惡狠狠地說道:
「邢煥之,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是不是想把吳大夫的死也安在我的頭上?!是不是?!」
「剛剛詢問你的這幾個受害者,包括吳如白吳大夫,全都死於同一個殺人兇手的毒手。」銳利的目光毫不躲閃的迎上張泰山的質詢,話語中沒有絲毫的激動,邢捕頭出聲說道。
「告訴你!我張泰山雖然算不上是什麼好人,在牢獄裡審犯人也常常會動用刑具,但老子向來黑白分明!你要是想把殺死那幾個人渣的罪名按在老子頭上,老子就算認了,也是光宗耀祖的為民除害!」
情緒愈發激動,若不是左右近旁的紅衣捕快死死的按著他的肩膀,怕是這個時候便要拽著邢煥之的領子,動起手來。
「但是吳大夫那麼菩薩心腸的一個人,又費盡心力救我的兒子,我張泰山就算是喪盡天良,也不會殺害吳大夫!」口沫橫飛,青筋暴起,張泰山雙目血紅地死死盯著邢捕頭,粗礪的臉上滿是暴怒的神情。
「可是吳大夫沒有救活你的兒子,你的兒子還那么小,你難道就不恨嗎?你難道就沒有覺得,是吳如白他醫術低劣、藥石不濟,所以耽誤了你兒子的病情,硬生生的讓你兒子枉死嗎!?」
語氣第一次激烈起來,邢捕頭同樣從桌子上站起身來,雙手抵在桌面上身體向前傾,眸子銳利,死死地盯著張泰山,似是要將他徹底看穿。
「邢煥之!你個混蛋!老子告訴你!就算老子哪一天會拿把刀砍死你,也不會傷害吳大夫一根汗毛!」
臉色驟然變得更加暴力,張泰山破口大罵,臉上的神情似是要將邢捕頭吞掉一般,口中大聲怒吼道:
「我家小兒子命苦,生下來就得了一種怪病,看過的大夫都說活不過三個月,吳大夫妙手回春,又白給我們醫藥,才讓我家兒子活到了五歲,多活了五年啊!我張泰山對吳大夫就差磕頭跪地的感謝了,又怎麼會加害於吳大夫,又怎麼會加害於吳大夫!」
「那你剛剛在濟世堂門前逛來逛去的是在做什麼?不做虧心事,還會鬼鬼祟祟嗎?!」毫不相讓,邢捕頭拍著面前的審訊桌,聲音一句高過一句。
「我聽說吳大夫去世了!我想去弔唁!又怕我自己承受不了,所以才猶猶豫豫的!聽到了沒有?!聽懂了沒有?!」
說話的聲音越來越小,到了最後都帶了幾分哽咽,張泰山那血紅的眼眸中淚光閃閃,抬眼看向咄咄逼人的邢捕頭,臉上的暴怒之色不再,取而代之的,是無盡的哀傷與淒涼。
「昨天晌午辰時,我一個人在家裡待著,最近我精神一直都十分不濟,所以牢獄那邊也沒有怎麼給我排班,我老婆前天帶著另外兩個孩子回了娘家,所以,一個證人也沒有。」
語氣頹然而沮喪,張泰山先前還激烈而僵硬的身子,瞬間跌坐在身後的椅子中,面容瞬間蒼老了十歲,他默然無語,再也不願意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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