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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話音未全,一個白色身影已經飄在他面前,枯槁長發披散下來,手中持著雪寒利刃,面容慘白,吐著長長的紅舌,幽幽道:“大人,你有了新歡,卻忘了玉佩兒吧?”

    一股濃烈的茱萸香氣撲鼻而來,周景華想起她自盡那日,恰是重陽,府上四處是茱萸香氣,眼前一黑,幾乎要暈過去。

    玉佩兒湊得更近一些,匕首輕輕一划,霎那間就在周景華臉上割破了一個長口子,鮮血滲落下來。她輕輕笑道:“奴家一年不見大人,大人不如跟我走吧?”

    “我不,走,不走——”周景華渾身顫抖,“你,你去找別人。”

    玉佩兒持著匕首的手沖他用力揮了揮,周景華卻真正嚇呆了,不管不顧,大聲喊了出來:“救人啊!有鬼!”

    瞬時,今春樓燈火通明,門外響起紛亂腳步聲。

    “女鬼”皺了皺眉,一拳將周景華擊暈,自己則趁著侍衛們奔來之前,躍身出了窗。

    奔在安靜的長街兩側,“女鬼”心下狠狠罵了一聲,自己早早的摸清了今春樓的地形位置,本來只是想嚇唬嚇唬他,卻未想到這人這般怕死了,逛次青樓卻帶了這麼多侍衛。

    耳聽著身後腳步聲越來越多,火把照亮了半邊街道,前邊又是死胡同,不知該往哪兒去了。她奔得有些力竭,卻又不敢停下,忽見前邊一條黑影朝自己衝過來,心下一沉,自己只是三腳貓功夫,若是前邊還有人堵截,這可就難以逃跑了。

    只是那條黑影掠過了自己,卻和身後的追兵乒桌球乓打在了一起。

    她剛想回頭看一眼,另一人閃出,壓著她耳邊,低聲道:“快跟我走。”

    她用力點點頭,稀里糊塗被拉著衝進了小巷,只是沒跑出幾步,那人停下步伐,無奈道:“怎得是死胡同?”

    她側過頭,黑衣人雖蒙著面,一雙眼睛卻是狹長明亮,熠熠的仿佛吸進了漫天星光。

    “怎麼辦?”“女鬼”哭喪著臉,“跑不掉了嗎?”

    “只能打出去了。”黑衣人百忙之中還拍拍她臉,白粉便一層層落下來,他眼中笑意愈深,沉聲道:“跟在我身後,別怕。”

    他並未拿兵刃,好些追兵徑直繞開了前邊那人,沖他二人奔來。黑衣人拳打腳踢,侍衛們躺了一地,打滾,慘不忍睹。

    只是耽擱得太久,周景華卻也親自帶著人追了來,遠遠站著氣得跳腳:“格殺勿論!”

    眼見人越來越多,黑衣人反手攬著女鬼的腰,輕笑道:“不和他們玩了,走吧。”

    女鬼被他一帶,只覺得身子一輕,不由自主往牆上掠去。

    只是她回頭一看,身後卻亮起一排明晃晃的箭簇,“小心!”

    話音未落,箭簇如雨般飛近,黑衣人手中忽然多了一柄短劍,反手一揮將箭矢格開了。

    一劍之威,鋒芒閃露,她卻看見他手腕以上那道疤痕,不由怔住道:“你——”

    黑衣人帶著她幾個起落,身子頓了頓,低聲道:“動靜太大,錦城防禦使也帶人來了……”

    果然,不遠處一支黑甲軍正馳騁而來,火把照亮半邊夜空,為首的年輕將軍劍眉星目,急急往出事的街坊趕去。

    他帶著她悄然翻落,低聲道:“送你到此處,趕緊回去。”

    女鬼環顧四周,真巧,不遠處便是侯府偏門。

    她鬆了口氣,一轉頭,卻見黑衣人手臂上還插著一支箭,漓漓滲出血來。

    “你受傷了?”她大驚,“你,你隨我回家吧?”

    黑衣人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臂,輕輕將那箭杆折下,毫不在意道:“無妨。”頓了頓,終於還是含了無奈之意,溫和道:“下次別再胡鬧了。”

    府中燈火通明,似乎許多人來來往往,維桑這一晚也不曾睡好。

    待到天蒙蒙亮,她等不及起身,恰好在前庭遇到一身鎧甲的城防使蕭讓。

    一晚的奔波,讓年輕的將軍看上去頗為疲倦,維桑叫住他,問道:“將軍,這麼早來找我阿爹嗎?”

    “昨晚周大人遇刺,追查了一夜,三名刺客還是都跑了。”蕭讓上前幾步,他與維桑自幼相識,也不大避嫌,“如今他暴跳如雷,說是要封城,挨家挨戶搜尋刺客。”

    維桑一時間有些心虛,訥訥道:“這錦州城這般大,誰知到刺客長什麼樣?”

    “其中一人受了傷,或許能查到線索。”蕭讓沉吟解釋道,只是俊朗的眉宇間隱含不屑之色。

    “這老賊,怎麼不讓刺客殺了乾淨呢!”維桑恨恨低聲道。

    見蕭讓笑出聲來,“別胡說,讓你爹聽到了又得挨罰。”

    維桑不便耽誤他太久,獨自一人回了房。嬤嬤來服侍她梳洗,見她正翻牆倒櫃的找東西,“哎呦”了一聲:“郡主,你這又是在做什麼?”

    維桑含糊道:“找些東西。”

    嬤嬤將她摁在椅子上,嘆氣道:“小祖宗,這幾日你可別出去玩了,外邊亂著呢,到處抓刺客。”

    維桑手指上繞著一縷長發,後知後覺道:“欸?”

    “有人昨晚去行刺周大人,唉,如今那位大人正在侯爺書房裡不依呢。”

    維桑一拍桌子,大怒道:“他自個兒行為不端,遭人恨是常事,找我阿爹幹嗎?”

    “我看,是想走前再撈一筆。”

    維桑雙手握了拳,又是憤怒又是懊悔,早知昨日不這麼衝動……又或者不那麼心軟,徑直殺了他也好……嬤嬤梳完了頭,又吩咐丫鬟們端上早膳,只覺得郡主今日倒是乖巧,帶她漱了口,才心滿意足的帶人離開了。

    維桑心中卻有萬千隻螞蟻啃齧著,坐立不安。直到傍晚的時候,才找到機會,溜出了去。街上果然已經戒嚴,即便有行人走過,也都是低著頭,行色匆匆。

    維桑繞到玉池街,輕輕敲了敲門。

    景雲來開的門,一見是她,不由皺了皺眉:“姑娘,你今日還來作甚?”

    維桑卻不答,只憂心忡忡道:“江兄呢?”

    “……在裡屋休息呢。”

    她直闖裡屋,果然,江載初坐在書桌邊,左手持著書卷正在安然看書。他在家中只穿著在普通不過的素袍,唯獨眉目如畫,遠比素衣更加華麗。一抬頭見是她來了,唇角笑意和煦:“你怎麼來了?”

    維桑一股腦兒將懷裡的瓶瓶罐罐倒在桌上,訥訥道:“這些是傷藥。”

    江載初站起來,右手卻始終放在身後,淡笑道:“我沒事。”

    “嚇死我了,只怕你已經被那老賊抓去。”維桑至此,一顆心才完全放下,額上還滲著冷汗,“昨夜,我……真是,對不住。”

    景雲忍著笑意道:“你還真魯莽,就這三腳貓功夫就敢去當刺客。”

    維桑垂頭喪氣,也不好反駁救命恩人,只道:“我沒想著當刺客,只想著他要走了,我總得嚇嚇他。”

    江載初慢條斯理看了景雲一眼,制止他再說出什麼諷刺的話來,卻安慰她道:“大家都平安無事,你也不需難過。”

    “他帶了人正四處搜捕,我只怕會查到此處。”維桑急急道,“不如——”

    話音未落,門外響起了重重的敲門聲。

    維桑霍然站起:“真的查來了?”

    景雲卻淡淡一笑,“我去看看。”

    維桑跟著景雲走至門口,一開門,果然是一群侍衛,挎著長刀,正砰砰砰叫門。

    還未等景雲開口問,為首那人便已經極傲慢的跨了進來,環顧四周,最後打量他二人:“昨夜城裡有刺客,似乎是往這兒跑的,你們可曾見到?”

    “不曾。”

    “家中幾人?”

    “我和我家公子兩人。”

    “那這女子是?”那人上下打量維桑,臉上掛著不懷好意的笑。

    “我家公子的朋友,專程來探望他的。”景雲彬彬有禮回道。

    “探望?”那人即刻變得警覺,“你們三人,莫不是昨晚的刺客?你家公子呢?是病了還是傷了?”

    “大人,民宅豈可擅闖?”景雲腳步輕輕移動,擋在那人身前,“我二人乃是中原人士,豈會無事做刺客?”

    “哼,是與不是,我看看便知。”那人狠狠拔出半截子刀,“你讓是不讓?”

    景雲依舊立著,身姿挺拔,巋然不動。

    那軍官瞧著這年輕男女,心下倒也未必相信這是刺客,只是今日周大人吩咐下來,此番搜城,名義上是搜捕刺客,實際上見到了大戶人家,敲詐勒索一番,彼此心照不宣。他見這兩人衣著不凡,心中已經動起了這念頭,面上愈發兇狠:“把你家公子叫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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