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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楊冬青問道:「妹妹這回在家多待幾天了吧?」
豆角燜飯結出了一層脆脆的鍋巴,沈玉蘭在鍋里刷了一層油,結出來的鍋巴焦焦黃黃的,顧如咬了一小口就愛上了,頭也不抬地回道:「嗯,身體不舒服,在家多待幾天。」她臉腫得這麼明顯,明眼人一眼就看出來了。
「我看你氣色不是很好,讓媽給你好好補補。」話是這樣說,卻一句也沒說糧票和錢的事。
顧如應了一聲,給媽媽夾了一筷子雞蛋。
沈玉蘭不贊同地看了女兒一眼,轉頭對兒媳道:「你家表叔明天動手術,曹醫生說手術後,走路會跛。」
楊冬青愣了一下,好像才反應過來婆婆說的是誰,「哦,那我明天中午回來看一下。」又道:「媽,我剛看茶几上有好幾個大白兔奶糖,誰送來的啊?」
愛立才想起來,自己剛到家就把喜糖放茶几上了,「是我同學樊鐸勻的姐姐給的喜糖,我下了車遇上。」
「姓樊?是樊多美嗎?我們廠里的小劉和她住一條巷子,聽說她要跟著對象去隨軍,她爸媽都不在了,有個爺爺好像在京城,但是和她姐弟不來往,」說到這裡,楊冬青轉頭問道:「愛立,你和她弟弟還有聯繫嗎?」
顧如不知怎麼想到那張椰子樹和海的明信片,「很久沒聯繫了。」
楊冬青這才有些惋惜道:「我同事還想打聽一下,他家的房子租不租。」這年頭還沒有商品房,城裡住房緊張,家裡子女多一點就不夠住的。
顧如直覺道:「應該不租吧,不然不是連家都沒有了?」
楊冬青顯然沒往這上面想,畢竟現在這片區的租金不便宜呢,像自家這種,一個月都得十來塊錢,還是大家搶破了頭也未必能搶到。
沈玉蘭沒摻和姑嫂兩的談話,一心想著給女兒提高營養,這時候對兒媳道:「明天中午回來吃飯吧!我明天早上去排隊買點肉。」她前兩天剛好向同事借了一張八兩的肉票,現在每人每月八兩的豬肉供給,因著楊冬青懷孕,家裡的肉票每個月都不夠用。
「媽,我明天陪你一起去。」顧如記憶里這個年代買肉,早上三點就要去排隊,還好現在是四月,夜裡還不算太冷。
「你這病就要吃好睡好,你明天在家好好睡一會,家裡還有一點玉米粉,媽明天早上給你烙玉米餅子吃。」女兒以前和她不怎麼親熱,這一次回家,卻黏糊的很,沈玉蘭心裡又高興又酸澀。
楊冬青看著婆婆和小姑子,沒有說話。
吃完飯,楊冬青主動幫忙去洗碗,沈玉蘭沒讓她著手,讓姑嫂兩人趕緊洗漱,早點去睡覺,顧如這身體最近虧空的厲害,易餓易困,也沒有推辭。
睡覺之前,還不忘和沈媽媽打招呼道:「媽媽,你明早去菜市要喊我一起啊!」
沈玉蘭一邊收拾家裡,一邊道:「好的好的,媽媽知道了,乖囡快去睡覺吧!」
顧如沾到枕頭就睡了,她好像做了一個很長的夢,夢裡有個9歲的小姑娘和一個叔叔揮手告別,翹起腳晃著鞋頭上的珠子,在日光里,那顆珠子熠熠生輝。又夢到一個穿著白襯衫黑褲子的男孩子和她在漢城的碼頭上分開,她騎著車回家,一邊騎,一邊唱歌,唱著唱著就哭了起來。
好像還見到一個同她長得一樣的姑娘,和她揮手告。
顧如醒來的時候,好像聽見自己在喊「愛立」,應該是半夜,天還黑著,她覺得有點口渴,點了油燈去客廳倒水喝。
忽然發現茶几上的奶糖不見了,不知怎麼的就想起來,她中學時候書包里經常有大白兔奶糖,有時候好像是媽媽給的,有時候好像忽然就多了出來。
忽然多出來的奶糖,是愛立中學時期常煩惱的事情。
顧如拿著水杯的手,忽然有點發抖,她發現自己好像有了一部分愛立的記憶!
靠在床上休息了一會,顧如倏然睜開了眼睛,確定關好了房門,整個人仰爬到了床底下,果然在床最中間那根最粗的橫木邊摸到了兩個小豁口,按一下,彈出了兩個小匣子。
一邊十六根,平平整整地躺在小匣子裡。
映著從窗戶里透進來的月光,好像閃著一點流動的光輝。
第五章
這張床是沈愛立的乾爸曾仲才親手打的,那時候沈愛立才九歲,她圍著乾爸,說要在床四周雕花,她乾爸不同意,說太好看了會被人惦記。
就很樸實的泡桐木打的,只不過乾爸動了點心思,打了兩個內嵌的小盒子。
或者說,乾爸打這個床,就是為了這兩個小盒子。
每個盒子裡放著十六根一兩重的小黃魚,民國舊制,一斤十六兩,彼時的一兩即為現在的31克,她記得這個時候一根小黃魚值38美元,現在人民幣兌換美元的匯率在2.46比1。
顧如估摸著,這兩個盒子的小黃魚大概在小三千。
她不吃不喝五年的工資,普通工人八九年的工資,當真是一筆巨款了。大概原主的乾爸,在那個時候就提防著小愛立走投無路的一天。
「父母之愛子,則為之計深遠。」可憐乾爸的這一份苦心,小愛立答應過乾爸,不會告訴別人小黃魚的事,包括她媽媽,所以原書里也從沒有提過小黃魚的事,到了七九年,國家落實政策,沈家換了個新房子,大概女主到最後,也沒發現這一張床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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