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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微蘭有些恍神,好半晌她才聽到自己的聲音,「我考慮一下。」她從沒有想過,離開這個地方,但是當姑姑一提出來的時候,她竟然立刻就生了離開的心思。
但是,她生性謹慎,覺得還是要再考慮一下。
盧曉雲也沒有逼她,和她說了些在申城見到她生母的情形,「她老了很多,我報了姓名,她才認出我來,我問你的消息,她說你過得很好,比跟著她要好很多……」
謝微蘭聽到這裡,有些沉不住氣地打斷道:「好的,盧女士,我再想想,今天我這邊還有工作,不便再招待你。」
「哎,好,好!」盧曉雲望著她,眼帶祈求地道:「薇薇,你好好考慮一下,我是你親姑姑,我不會害你的。」
「好,我會慎重考慮。」
這是她和盧曉雲的第一次見面。當盧曉雲第二次來找她的時候,她就給出了肯定的答案,和盧曉雲一起去歐洲。
她回了一趟申城,想去探視一下乾媽,但是乾媽不願意和她見面。她也知道,乾媽是不想耽誤她的前程,乾媽不知道,她早就不在體制內工作了,影響不到她。
站在監獄門口的時候,她隱隱想著,大概她這前半生體會到的一點母愛,就是從林岫雲身上,乾媽不僅幫她擺脫了藏季海的陰影,還手把手地教她如何寫文章,如何分析時政,如何在體制內行走。
而乾媽所求的,是希望能手把手地教出一個優秀的政界新星,一個不像她兒子那樣,遲早要吃槍子的後輩。
謝微蘭離開申城之前,去見了乾媽的獨子姚亞文。曾經乾媽一直以為會挨槍子的兒子,並沒有挨槍子,而是在廢品站上班。謝微蘭過去的時候,他正在用干抹布擦一塊陶片,看到她來,還有些意外。
搬了張四腳算齊全的椅子讓她坐,謝微蘭直接道明了來意,「我姑姑回國來找我,我預備和她一起去歐洲,這是我身上一半的積蓄,」說著,遞了一個信封給他,「我可能以後也不會回來了,這是孝敬姆媽的,她要是出不來,給你也是一樣的,她以前最擔心你。」
姚亞文瞥了一眼,他最近確實缺錢,伸手接了過來,「算我借你的,你給我留個地址,我以後手頭寬裕,就還你。」
謝微蘭笑笑,並未將他的話當真,但還是留了一個地址。實際說起來,姚家人才是她的親人。
她和姚亞文向來沒什麼交集,這人在六十年代就愛投機倒把,父母想把他往仕途上推,而他自己一門心思想做生意。這也是乾媽斷定他遲早吃槍子的原因,可是正因為他的執拗,使得他在父母出事以後,能夠全身而退。
雖然目前在這廢品站的小院裡苟且地活著,但是謝微蘭知道,隨著改革開放的浪潮,新的時代到來了。提醒他道:「你要是在這邊待膩了,去南方看看吧,那邊挺不錯的。」
姚亞文有些奇怪地看了她眼,「好,我有機會去看看。」
倆人稍微聊了兩句後,謝微蘭就提出了告辭,但是姚亞文喊住了她,「確定了嗎?真的是你姑姑?別給別有用心的人騙了。」
謝微蘭聞言,不由莞爾,「確定的,我成孤兒的時候,已經有記憶了。」
姚亞文點點頭,「多保重。」
謝微蘭沒有再回,推門走出了廢品站,微微嘆了口氣,大概乾媽怎麼都想不到,自己的兒子最後會在這個城市裡收垃圾和廢品。
出了廢品站門口,她不知道,自己還該去和誰道別?
一個人去了申城第一百貨公司,現在的第一百貨,商品比六十年代要豐富很多,她挑了兩塊布料,預備送給姑姑。結帳的時候,忽然有人喊住了她,「謝同志?是謝同志吧?」
謝微蘭轉頭看了過去,是一對老夫妻倆,看到她像是頗有些激動的樣子,但是自己卻想不起來,這倆人是誰?
老頭道:「謝同志,我是申城衛生局的劉武啊,當年是你把我和蘇瑞慶.孫千翼一起調到了街道辦去,哎呀,當年可多虧了你心好,不然我這老頭子,可沒命活到這把年紀。我前兩年還去蘆海區那邊問你的消息,那邊都說不知道,沒想到,今個竟教我碰到了。」
老人家說了很多,謝微蘭模模糊糊地想了起來,這人是沈愛立小姨父的同事,當年蘇瑞慶離開申城的時候,托她幫忙照看一下他的倆個同事,她想著,不過是順手的事,就叮囑下面的人,每次批判的時候,不要鬧得過火,更不要上升到肢體矛盾。
此時對上劉武夫妻倆,謝微蘭略有些疏離地道:「您過譽了,我也沒有做什麼,您不必放在心上。」
劉武的夫人卻是拉著她的胳膊道:「謝同志,別的不說,一餐飯得讓我們請的,多虧了你啊,不然我家老頭子還不知道遭多少罪。」
等謝微蘭坐在劉武家的餐桌跟前的時候,她都不明白,自己是怎麼被這老夫妻倆說動的?
午餐是四菜一湯,劉武的夫人陳嬸子還拿出來一瓶自釀的黃酒,和她道:「這酒度數不高,就是喝個意思而已。謝同志,您要是喝不慣,我給您拿一瓶汽水?」
謝微蘭倒無所謂,「嬸子,這個就可以了。」
一頓飯,老夫妻倆說的多,謝微蘭不過是偶爾附和兩句,她聽他們說,1976年的時候,蘇瑞慶就重新回到了衛生局,由主任一步步做到了衛生局局長,當初欺負人的蔣春生早早就被革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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