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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帆沒有選擇戳破她,只是意有所指地道:「這種事,以後還是不要做了,免得留了把柄給別人。」從看到那一抽屜寄件人為「徐春風」的信,他就已然窺見了一二分真相。
隔了半晌,程攸寧試探著問道:「今天那邊還順利嗎?」
「嗯,流氓的名號是給他澄清了。」
蔣帆見妻子肉眼可見地鬆了一口氣,不由笑問她道:「你不好奇,學生們為什麼要去抄他的宿舍嗎?」
這個問題,程攸寧真沒有想過,剛想開口問丈夫,就對上他似笑非笑的臉,心裡倏然一驚,就見他朝自己走近兩步,湊在她耳邊道:「是他的教訓,也是你的教訓。」
他聲音低低幽幽的,讓程攸寧瞬間想到了毒蛇吐信子的模樣,渾身頓時僵硬起來。直到這時候,她才反應過來,為什麼今天剛從大姨家出來,自己正糾結著怎麼辦的時候,就恰好遇到了蔣帆,他還一反常態,輕聲細語地問她怎麼愁眉苦臉的,是不是有什麼不高興的事兒?
她當時想著,一會兒倆人一起回家,撞到來討錢的人,她不好交代,就提前把事情和丈夫說了。
沒有想到,其實那時候他就是在試探她了。
是家裡的保姆給他打的電話!
程攸寧立時頭皮發麻,不由囁嚅道:「帆哥,我和徐春風確實沒有什麼關係,也就是我當時眼皮子淺,收了他這筆錢。」
蔣帆眼裡浮上來一點譏諷,沒說信也沒說不信,只是叮囑她道:「以前的事不論,以後還要憑心做事。我爸媽就是看著你人品好,性格也好,才同意的這門婚事。」
就是他自己,一開始也是這樣認為的,現在想來,好像有點可笑。
他望著她似笑非笑的樣子,讓程攸寧覺得像被人颳了個大耳刮子一樣,面上立時火燒火燎的。
9月8日下午,愛立收到了李婧文發來的電報,見到上面的「流號已消,信後至」幾個字,不由鬆了一口氣,徐春風這條命算是撿回來了,不然就他那直來直往的性格,身上又被戳了「流氓」倆個字,說是下放到內蒙,其實說送命也不為過。
雖然還不知道靖文她們怎麼勸動的程攸寧,但這個喜訊,也足以讓她心情好了一天。中午還有興致去找序瑜.鍾琪和孟小蔓幾個湊布票,哥哥明天就和岩菲領證,她想著湊三尺布票,買塊布和一床毯子,添做倆人新婚的賀禮。
完全沒有預料到,這樣平靜的一天,危險已然在悄悄來臨。
第二天清晨,愛立剛剛收拾好,準備去單位,就聽到巷子裡亂糟糟的,還奇怪著怎麼了,很快就聽到自家院門被拍的震天響,忙出聲問道:「誰啊?」
「別廢話,快開門!快開門!」
愛立把門拉開了一道小縫,門後還有一道鐵鏈,就看見門口正圍著七八個半大的少年,穿著綠軍裝,手臂上帶著「紅`衛兵」袖章,面上佯裝鎮定地道:「同志,咱們好好說吧,我們犯了什麼錯,你們要來我家?我愛人的爸爸媽媽都是在援朝戰場上犧牲的烈士,當時副省長曾湘秀都特地來家裡慰問過,你們可不能偏聽偏信,往我們家潑髒水。」
聽到是「紅五類」中的革命烈士家庭,少年們踟躕了一下,領頭的高個少年,降了半調道:「接到通知,說你家藏匿了違法書籍。」
「這是絕對沒有的事。」
高個少年道:「不管有沒有,我們都得查一下!你快開門!」
愛立緊緊抵著門,並不讓步,她知道這門一開,家裡給他們翻得亂七八糟都是小事,要是隨意打砸或者順手牽羊的,事後也壓根找不到人說理去。
高個少年皺著眉頭,不耐煩地道:「我們只是按規矩來查看一下,不想傷人,不要敬酒不吃吃罰酒。」威脅之意,不言而喻。
隔壁周老頭聽到動靜,忙出來道:「小同志們,這家要是壞分子,咱們國家可就沒好人了,人家爸爸媽媽一個團長,一個參謀長,都在援朝戰場上犧牲了,留下了一雙半大的孩子,小的那個才剛十歲出頭,比你們現在還小呢!咱們可得將心比心,不能寒了烈士們的心。」
巷子尾的郭景泰也沖了過來,幫腔道:「對,我們這些人都能作證,人家是紅五類家庭。」他身後的余鍾琪,迅速繞過這群少年,去廠里通知機保部和保衛部的人。
郭景泰試著拖住少年們,一邊給他們散煙,一邊問道:「兄弟們,現在主席都說你們最革命,你們是國家未來的希望,我一直想和你們交流學習一下,可恨找不到機會,今天一會兒,可得去我家喝杯再走,讓咱們普通百姓,也有機會領略革命弟兄的風采……」
周老頭在一邊捧場道:「可不是,我這把年紀了,望著你們一個個神氣又精神的樣子,都羨慕得很,就是平時逮不著機會,和你們學習學習。一會忙完了,可也得去我家坐一坐。」
都說伸手不打笑臉,幾個半大的學生,被倆個穿著不錯,氣質看起來像是幹部的人,一口一個「兄弟」「學習」的詞給哄得,心裡的氣焰不覺就消下去了一大半。有那剛加入紅小兵的,臉上還現出酡紅來,似乎覺得有些不好意思。
領頭的高個少年,又見巷子頭圍了很多工人過來,心裡清楚,這一家人不好動。也就跟著打哈哈道:「別的話先不說,我們今天是有任務的,怎麼都得看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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