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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看著畫中的女子,腦海中浮現的卻是一位婦人的模樣。婦人的眉眼已染上時光的風塵, 容顏印著歲月的痕跡。沒有紅衣勝火, 只有荊布粗裙,褪去颯爽的英氣,只留看透繁華之後的淡然。
寺廟旁邊的茅草小木屋中,進進出出都能看到婦人忙碌的身影。年幼的小女童跟在婦人身邊,軟軟地喚著,「阿奶,阿奶。」
畫面一轉, 婦人似是病了躺在床上,小女童擰著熱巾子替婦人擦身。婦人心口稍偏的位置,有一塊銅錢大小的疤,小女童對著那疤吹著氣, 軟軟地說著:「痛痛飛了,痛痛飛了,阿奶好了。」
婦人看著小女童, 愛憐慈悲。
「阿奶的素素可要記得,以後可別像阿奶這麼傻, 千萬別給男人擋劍。」
「擋劍?」小女童歪著腦袋,「為什麼要擋劍?」
「因為喜歡。」
「不疼嗎?」
「當時不覺得疼,如今想來也無後悔,只有不值。」
小女童似懂非懂,一直盯著那塊疤看。
許多年以後,小女童長成了大姑娘。她那麼喜歡一個男人,為了那男人受盡恥笑與白眼,最後她沒有記住阿奶的告誡,為了給那男人擋劍而丟了自己的性命。
不值啊。
阿奶不是說了嗎?
不值的。
可是那個傻姑娘啊,沒有聽阿奶的話。
隱素不知道為什麼會這樣,明明那是原主的人生,是原主的經歷,可是無論是師父也好,還是阿奶也好,那些過往仿佛真實在她身上發生一般。
「敢問老人家,這女子是你什麼麼人?」
「她是我的妻子,已經失蹤快四十年了。」
妻子?
「她為何失蹤?你沒找嗎?」
「她…因為誤會離開了我,這些年我一直在找…」老者的聲音低沉沮喪。
隱素握緊了手中的筆,半晌之後緩緩放下。
聽到她說畫好了,老者這才回過神來。
那雙久經歲月洗禮的眼睛在看到畫像的那一瞬間,他整個人都發生了改變,他不敢置信地站起來,雙手顫抖著小心翼翼地捧著那畫,蒼老的眼中已有淚光。
他看著畫中的女子,嘴唇嚅動。
「紅衣,紅衣。」
紅衣?
葉紅衣!
盛國公府那位和離消失的夫人。
這時外面似有嘈雜聲,有人好像在找什麼人,聲音聽著有些熟悉。然後王掌柜領著人過來,那人直接奔向老者。
「祖父,你出門怎麼不告訴我?」
來人是魏明如。
紅衣艷麗,耀眼奪目,眼神更是銳利。
兩人在學院門口那番對話已然對立,四面相對之時,自有火光四濺。
隱素已猜到老者的身份,並無意外之色。
魏明如滿眼擔心,焦急地問自己的祖父身體可有哪裡不適,連連自責自己的疏忽,言語間全是對長輩的孝順關切。
看向的隱素時,目光越發銳利。
「傅姑娘,你和我祖父說了什麼?」
盛國公忙擺手,「明兒,不關這姑娘的事,今日還得多謝這位姑娘。若非這位姑娘,我如何能再一睹你祖母的容顏。」
魏明如聞言,朝那畫看去,一看之下驚喜道:「祖父,這真是祖母嗎?」
「正是你祖母的樣子。」
「原來祖母長得這般模樣,當真是颯爽英姿無人能及,和明兒想得一樣。若是祖母還在,該有多好。明兒就能承歡在她膝下,孝順她照顧她。」
隱素聞心,手握成了拳。
她忍著噁心,朝盛國公行禮道:「恕晚輩冒昧,敢問前輩可是魏國公?」
盛國公這才想起了什麼似的,道:「不必多禮,我剛聽明兒喚你為傅姑娘,你們認識?」
「祖父,這位傅姑娘是承恩伯之女,我們是德院的同窗。」
「承恩伯?」盛國公皺起眉頭,「我竟是不知道,京中何時有這麼一戶人家。」
魏明如小聲在他耳邊低語幾句,他聽著聽著眉心不自覺皺在一起。原來是因家中有女入宮得寵而受封的末等伯府,難怪他不知道。
他們大酈開中三公四侯,哪個不是以軍功起家。便是後來晉封的勳爵,無一不是有戰功在身,再不濟也是有政績之人。
曾幾何時,天子恩典居然如此之隨意,單憑一個得寵的女子就能讓家人蒙受皇恩,當真是可笑至極。
皇帝這些年真是越發荒唐了,竟然這般胡鬧。
他再看隱素時,目光中多了一絲惋惜。
家風不正,賣女求榮的人家,能教出什麼好姑娘來。可惜這姑娘一手丹青妙筆生花,委實是生錯了人家。
「今日有勞傅姑娘,我們定當酬謝。」
他將那畫慢慢吹乾,妥當地捲起收好,然後在魏明如的攙扶下離開了書墨軒。祖孫二人上了馬車,馬車很快駛遠。
隱素站在原地,拳頭緊了又松,鬆了又緊。
許久之後,她才漸漸平復心情。
這一間書房明明就在書軒之中,卻仿佛與世隔開。滿牆的書櫃墨香四溢,一應布置簡單而厚重。
紫檀木的書桌,雕花的椅子,還有那畫著山川景物的四扇屏風,無一不彰顯著書香之地的雅致。
可能是她盯著那書櫃看得久了,居然看出了花來。
沒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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