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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然地接過傅榮手中舀豆子的木勺,幫著一起磨豆腐。石磨推動間發出沉悶的碾壓聲,一如她此時的心境。
燭火映在她的眸中,一雙眼睛清澈透亮,再無以前的滯澀。明明還是一模一樣的五官,卻像生生變了一個人。
「我姑娘是真的好了,都知道幫爹幹活了。」傅榮感慨著。
以前閨女不太機靈,又長得好看,為怕被有心人惦記拐走,家裡還得分出一個人看顧。眼下閨女好了,不僅靈台清明了,還能給家裡搭把手。
他們家的祖墳肯定冒了青煙!
「你今日還要上學,趕緊再去多睡一會。」
隱素搖頭,她不敢睡了。
一次好說,兩次算怎麼回事?而且還那麼的真實連續。
難道是她心裡太陰暗了?
世上有三苦,撐船打鐵磨豆腐。
傅榮能吃得這份苦,是因為他力氣大。
一桶豆子,父女二人通力配合,不到半個時辰就磨完了。磨好的豆汁過濾煮沸,待點鹵凝固之後瀝水成型。
做完這一切,天色漸亮。
早飯就是新鮮的豆花配著秦氏烙的蔥花餅,吃完飯後父女二分道揚鑣,一個去賣豆腐,一個去上學。
清晨的崇學院外是最為擁堵的地方,各家馬車擠擠攘攘,還要遵循著誰家地位高就給誰讓路的潛規則。
傅家這樣的門第不夠看,馬車也擠不到前面。隱素索性讓車夫和小蔥先回去,自己則下了馬車徒步前行。
「傅姑娘。」
她聽到熟悉的聲音叫自己,早起的困意頓時消散。
有林清橋的地方,很大可能會有謝弗。
她不想見謝弗,並非是因夢生厭,而是心中有愧。
人家好好的崇學院之光,多少人敬著捧著,到了她的夢裡又瘋又癲。更可怕的是那個夢太過真實,真實到讓她害怕夢裡夢外分不清。
所以她不僅沒有停下,反倒是加快了腳步,寬逸的紅衣行走間翻飛,紅色髮帶飄揚,心急之下走出了六親不認旁若無人的姿態。
遠遠還能聽到林清橋疑惑地問什麼人,「傅姑娘是沒聽到嗎?我怎麼覺得自己好像被嫌棄了?」
她心中暗暗對林清橋說了一聲抱歉。
林清橋還在那裡納悶,「我昨日明明還幫她說了話,沒道理她會躲著我。益之,你說說看,是不是我太過熱情,嚇到她了?」
謝弗搖頭,說了一句不知。
「你能知道才怪。」
兩人還坐在馬車上,林清橋放下車簾向謝弗提議就此走路前行。剛下馬車,恰好看到後面的馬車也下來一人。
是顧兮瓊。
顧兮瓊上前見禮,儀態端莊。
「我瞧著世子氣色不太好,是否最近身子不適?還望世子愛惜自己的身體,時時寬心,莫要為世俗凡塵之事擾了心緒,傷了自己的身體。」
「顧姑娘,我怎麼覺得你這話像是盼著益之不好?」林清橋搖著扇子,一派的風流倜儻。「且聽著好似是益之時日無多,你是在提醒他該及時行樂。」
顧兮瓊瞳孔猛縮,忙解釋說自己是一番好心。
林清橋不置可否,他可不是學院那些眼神不太好的人,看不出這位顧姑娘的小心思。姑娘家有些心思無妨,若是心思歪了才叫人生厭。
「顧姑娘這樣的好人,實在是讓人害怕。」
顧兮瓊臉白了白。
「林公子是不是因為傅姑娘,所以對我有些誤解?」
「無關傅姑娘,僅是我個人喜惡,顧姑娘不必放在心。」
話說到這個份上,顧兮瓊再是好涵養也不可能傻站著聽別人奚落。她行了告退禮,優雅地上了馬車。
林清橋和謝弗皆未多看一眼,徑直往學院走。
「你近兩日氣色確實不佳,是不是又犯舊疾了?」
謝弗垂眸,道了一聲無事。
「真的無事?」
「昨夜失覺,沒有睡好。」
「又是讀佛經?」
「不是。」
林清橋「咦」了一聲,「你…你不會真的有了我等凡夫俗子的紅塵煩惱?」
「我做了一個夢。」
「什麼夢?」林清橋的桃花眼滿是八卦之色。
「一個奇怪的人。」
林清橋聞言,八卦之火熄滅。他只想知道謝弗的夢裡有沒有美人和紅帳香,一點也不想了解一個奇怪的人。
他沒有看到謝弗鏡湖般的眼底翻起的暗涌,像是被困在湖底的怪獸在躁動不安,幾欲衝出來興風作浪。
……
大酈民風開放,男女都能入學堂,男子學君子六藝,女子學的是八雅,所謂八雅乃是琴棋書畫詩酒花茶。
許是隱素昨日出了一點風頭,又傳出了一些不太好的風評,也可能是夫子之間也會相互交流經驗,所以今日教花藝的夫子全程沒有關注她。不管是叫人點名提問還是點評作業,都無一例外地略過了她,可謂是做到了對她完全漠視,當她不存在的地步。
她一點也不在意,甚至還打起了瞌睡。
一到飯點她就清醒了,臨出門時便宜娘可是再三叮囑,她進學的束脩不便宜,還管中午一頓飯,讓她務必要在學院的食堂吃。
秦氏的原話是這樣的:「那可是一年六十兩銀子,你爹要磨多少豆腐你自己算算。這銀子不能白花,你可要給你爹吃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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