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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望的側臉線條冷峻利落,有一種清正的英俊。
過了一會兒。
喬望似乎不耐煩被他的視線騷擾,翻身,背對著他。
他說:「喬望,我有個事想問你。」
喬望很響地呼吸了一聲,拿他沒辦法地說:「不問你就睡不著是吧?那你趕緊問吧。」
於是問了——
「你媽讓你跟她一起去國外,你為什麼拒絕啊?上次阿姨就讓我勸勸你……可我沒說。我在想,該不會你留在國內不走是為了陪我吧?」
喬望的肩膀僵住了。
他聽見喬望仿佛多麼冷酷無情地說:「楚雲攸,你想太多了吧?我只是不想離開我已經適應的生活環境而已,去了國外,還得從頭開始,太麻煩了。我在國內挺好的。」
他像毛毛蟲一樣朝喬望蠕動地挪過去,幾乎貼在喬望背後。
他沒受到半點打擊,問:「你知道我為什麼不幫阿姨一起勸你出國嗎?」
喬望繃緊後背,一言不發。
他說:「喬望,因為我希望你留下來陪我。」
喬望悶聲說:「想陪你的人多了去了,你不是一堆朋友嗎?以前我住在你家的時候,那些時常來找你玩的少爺朋友們呢?」
他繼續對著喬望的後背說話:「他們是有安慰我,但我覺得,他們其實沒辦法真的理解我的心情。」
喬望:「我覺得我也不能。」
他把手搭在喬望的胳膊上,說:「你能的。你不一樣。下雨的那天,我第一個想到的就是你。
「不過,你要是能再對我溫柔一點就好了。」
喬望沉默良久,說:「我可不伺候你。
「行了,早點睡吧。」
……
14歲發燒中的楚雲攸從夢中醒過來了。
他一睜開眼,喬望立即就發現了,問:「攸攸,你醒了,肚子餓不餓?吃點東西吧。」
楚雲攸正燒得迷糊,懵愣地嘀咕:「你怎麼這麼溫柔啊……」
「你在說什麼呢?」喬望只當他是說胡話,摸了一下他的額頭,目光如月光下湖面般明澈寧靜,笑說,「我不對你溫柔,那我要對誰溫柔呢?」
第24章 半邊夢(三)
喬望取下含在楚雲攸舌下的玻璃體溫計, 看溫度,說:「37.4℃。舒服點了嗎?」
熱度差不多退下來了。
不知道還會不會復燒。
楚雲攸閉著眼睛點點頭:「我再睡一會兒……」
沒多久,他的呼吸開始變得平緩綿長, 間歇會有一個粗氣,像是排出體內的積熱。
喬望端了臉盆去換水。
衛生間裡。
他站在鏡子面前,燈光打在他臉上,臉色難看得像鬼。
楚雲攸燒了兩天。
他就兩天沒睡。
他騙大人說他睡了。
其實沒有。
並非他故意堅持不睡覺,而是他無法控制的生理性失眠, 讓他焦慮心慌到無法入眠。
病中的楚雲攸睡覺時,他根本不敢閉眼, 要坐在邊上不錯眼地盯著, 必須聽見楚雲攸的呼吸聲。
有時楚雲攸陷入了深度睡眠,心跳變慢,呼吸變輕,他就會極度焦慮。
理智上他知道沒關係, 沒關係, 只是睡覺而已。
可他就是會害怕。
他怕又是一不小心, 楚雲攸就沒了。
今天楚雲攸開始退燒了, 喬望才漸漸冷靜了一些,心臟沒那麼難受了。
為了不沾濕衣袖, 喬望捋起衣袖, 手臂上全是指甲刻出來的抓痕, 深深淺淺, 深的滲出血珠, 凝作痂殼。
應當很疼。
可他並不覺得疼, 都是無意識時做的,抵消他精神上的痛楚。
被遮掩在袖子下, 沒讓別人看見。
他知道這不正常。
正在洗小毛巾時,突然有人進門來。
腳步聲被水聲蓋住,因為喬望又在走神,所以沒聽見,於是被阿姨看見了他手臂上的傷痕。
容詩佳被嚇了一跳,愣了愣,快步上前來,抓住喬望要拉袖子的手:「你的手怎麼了?你給阿姨看看。」
她的眼珠瞪圓:「天哪,你這怎麼回事?!是你的焦慮症又犯了嗎?都這麼嚴重了,阿姨帶你去醫院。」
下次還得更小心些。
喬望想。
他說:「沒事的,阿姨,老毛病了。我已經習慣了,不嚴重的。」
喬望理所當然這樣認為。
跟他最嚴重那會兒拿頭撞牆、用刀割手什麼的比,完全是輕症,胃口都沒有太差,還能吃得下飯,沒有一吃就吐呢。
容詩佳著急地說:「習慣了更可怕啊!」
她慌極了:「已經很久了嗎?我居然一直沒發現。我的天哪,完了,完了,讓我怎麼跟你媽媽交代啊?」
喬望安撫她說:「沒有很久,阿姨,只是這幾天而已。等攸攸的病好了,我就好了。」
容詩佳對他投以漫長而複雜的一眼,像是第一次見到喬望不為人知的一面,她無語凝噎。
容詩佳不敢置信:「你是因為攸攸才這樣的嗎?」
喬望已經把捲起的袖子又翻回去,遮住所有不正常的痕跡,簡略地說:「嗯。攸攸好了,我就好了。」
容詩佳仍不放心:「我還是帶你去看醫生,該吃藥就吃藥,該做心理諮詢就做心理諮詢。錢的事你不用擔心。」
喬望原來很想拒絕,可是他對上阿姨真摯的眼睛,實在是說不出口,最後說:「現在不行。等過幾天再去行嗎?攸攸病好了再說。他現在離不開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