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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底頃刻間湧上一股難以言說的情緒, 像是酸楚,亦有些苦澀。
她不願再去多想什麼, 白皙的指尖捻起一塊蜜棗放入了口中。
嘴裡分明是甜絲絲的, 眼底卻泛出了些許潮意,她忍了又忍,眼淚終是順著眼角滑落了下來。
青竹捧著熱水進屋的時候, 就見自家主子正吧嗒吧嗒地掉著眼淚。
她自八歲起便在雲初身邊服侍了, 深知雲初素來性子堅強, 便是心裡再苦、遇到再難過的事, 也不落淚,只會咬牙強撐著熬過難關。
此次盧家鬧出的動靜不小, 偏生大姑奶奶又剛好懷著身孕, 且現下情形不容樂觀, 二姑娘定是替大姑奶奶擔心壞了。
她將熱水盆放在臉盆架上,上前寬慰道:「二姑娘, 盧家的事眼下還沒個定奪,興許到了最後只是虛驚一場。退一萬步說, 即便大姑爺果真被降了大罪, 盧家老爺可是大**官, 做了那麼多年的官, 在京城裡定是有一些人脈在的,大姑爺又是丁家幾代單傳, 盧家自然寶貝得緊,盧家老爺便是丟了官職,也斷不會捨得讓大姑爺吃什麼苦頭的。」
雲初抬手抹去了眼淚。
她並不十分在意盧弘淵會如何,盧家再沒用,也絕不會任憑盧弘淵死在牢里。
怪她狠心也好、說她自私也罷,她擔心的,唯有大姐姐而已。
每日光是等著盧弘淵那邊遞來的消息和聽方氏那些個絮絮叨叨,就夠大姐姐心焦的了,現如今大姐姐正胎像不穩,哪能再操心別的?
青竹絞了熱帕子,細細地替雲初擦了擦臉,繼續道:「奴婢覺著,有盧家老爺在,大姑爺應該馬上就能被官府放出來了,大姑奶奶更是吉人天相,自然不會有事的,改日大姑奶奶還要給二姑娘您添個活潑聰明的小侄子呢。」
雲初勉強地擠出一個笑:「嗯,青竹你說的對,姐姐她一定會沒事的。」
自那日送雲初回年家胡同後,眨眼間又過去了幾日。
多日未見雲初,裴源行實在想念得緊,這日下了值後,他鬼使神差般地吩咐車夫送他去年家胡同。
車夫得了令,揮起馬鞭,將馬車一路駛到了年家胡同附近。
馬車停靠在了胡同口,裴源行叫下人留在原地不用跟著,獨自一人進了胡同里。
才在宅門前站定,隔著門便聽見裡頭響起了狗的吠叫聲。
雪兒的吠叫聲驚動了屋裡的雲初和兩個丫鬟。
青竹放下手中的針線活,起身去了院子裡,雲初心下隱隱覺著不安,也起身跟了出去。
「青竹,外面是誰?」雲初輕聲問道。
「二姑娘,是世子爺。」青竹有點猶豫是否要開門,「姑娘,您看……?」
「問問他為何而來?」雲初問道,聲音還是輕輕柔柔的,但眼底到底還是露出了一絲悲愴之色。
「世子爺今日過來,可有什麼事麼?」青竹問道。
裴源行眉頭微擰,靜默了下來。
他練過功,聽覺自然非旁人可及,隔著一道門也聽出來門的另一頭有兩個人的說話聲。
青竹明知是他來了,卻沒一丁點兒打算開門讓他進屋的意思。
青竹敢如此,不過是初兒的意思。
初兒不願出面,那他便當作沒發現她也在吧。
他輕咳了一聲,臉上不自覺地帶著些不自然:「你們家二姑娘她在麼?」
聞言,青竹朝站在身側的雲初投去了詢問的目光,雲初輕輕地搖了搖頭,眼底的悲切之色還未散去。
青竹會意,忙回道:「二姑娘這會兒正在睡晌午覺,怕是不方便見世子爺。」
她頓了頓,語氣透著點心虛,「世子爺若是有什麼事,就請告訴奴婢吧,世子爺只管放心,待二姑娘醒來後,奴婢定會一字不落地將話轉告給二姑娘。」
裴源行神色一黯,像被灼傷一般從大門上挪開了視線。
雲初跟他分明就只隔著一道門,卻要丫鬟推說她歇下了。
她不願見他。
為了盧家的那樁事,她心裡還怨著他。
他低垂下眼,掩去眼底的落寞,淡淡地道:「那我改日再來。」
腳步聲逐漸遠去,青竹透過門縫確認裴源行已不在屋外了,才低聲問道:「二姑娘,世子爺這都專程過來了,緣何不請世子爺進來坐坐呢?」
雲初聲音里有著掩飾不住的疲憊:「我不想見他。」
裴源行心情鬱結地坐著馬車回了侯府。
下了馬車,他徑直去了居仁齋。
今日在年家胡同吃了閉門羹,換作是旁人,他早就怒了,偏生跟他避而不見的那人是雲初,他便狠不下心來了。
小廝風清端來了熱茶,隨後又默默退下。
裴源行端起茶盞飲了一口茶,略顯茫然的目光終於清明了些。
將盧弘淵送入大牢,其實也是無奈之舉,說到底,他唯一的目的就是想要護住雲初的姐姐和她肚裡的孩子。
前世雲初在那場大火中逝世後,沒過了多久,約莫是二月底的時候,盧弘淵酒後失手傷了雲婉,那個時候雲婉已有了七個月的身孕。
他還記得,那日屬下來報雲婉的孩子沒了時,他望著窗外屋檐下掛著的吉祥結髮呆。
那時候他竟還想著,幸好雲初不知道此事。
重活一世,他不是沒想過其他法子。
他特意挑選了幾個做事伶俐的丫鬟,預備著找個機會起碼將她們當中的一人送入盧家當差;也曾暗中調查過盧家那幾個在雲婉屋裡伺候的家生子,想著收買其中幾個下人替他辦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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