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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母的性子要強,他若是拒絕了,保不齊就惹惱了祖母,從此在她心裡記上一筆。假使他連這種小差事也要跟人計較和推託,這偌大的侯府怕是一天也存活不下去。
但他沒想到,杜盈盈來了侯府後,竟惹了那麼多的事端出來。
先是在聽雨居吃了茶點後開始吐瀉。
這事他本也不確定誰對誰錯。
他不清楚杜盈盈的為人,不好判斷。至於雲初,光是想到她當初是用何等手段嫁進侯府,他對她就無半分信任。
他問也沒問一句便當眾罰了雲初跪祠堂,是因為他知道祖母的性子,祖母若是信雲初,早就信了,那便不會命人杖打雲初貼身丫鬟了。
雲初跟她身邊的那兩個丫鬟關係極親厚,若祖母執意要杖打丫鬟,雲初絕不會視而不見,指不定還會因此衝撞了祖母。
那日雲初跪在祖母的面前磕頭求饒,那樣子讓他覺得格外刺眼,是以他想也沒多想便罰了她跪祠堂。
跪祠堂,總比當著眾人的面跪祖母少些難堪。
跪祠堂,總比被祖母罰杖打要好些。
他雖不喜她,卻也見不得她被人如此羞辱。
她當時的樣子讓他想起了他的生母阮姨娘,以及他被養在侯夫人名下之前,跟生母相依為命、被府里的人蹉磨的日子。
阮姨娘出身低微,雖貌美如花,卻一味地老實膽小不善於討好人,尤其不擅長討男人的歡心,故而侯爺寵信了她一段日子後,就將她拋在了腦後。
她到底只是一個內宅婦人,失了男主人的寵愛,美貌就不再是她的優勢,反倒成了她罪過,更是令她成了眾人的眼中釘。
他們母子倆,在這個府里沒人可以依靠,甚至成了人人可欺的對象。
雲初是用了些心機嫁給他,他是怨她,可在慣會捧高踩低的侯府里,她過得並不容易。
雲初讓他想起了那時候的他和阮姨娘。
所以當祖母將處置權交於他時,他沒想著替她聲辯幾句,也沒想著求祖母給他時間讓他查明緣由。
這些在祖母面前都不管用。
他第一想到的,便是想出一個不會受皮肉之苦的責罰,而最算不得受皮肉之苦的責罰就是跪祠堂。
可他卻疏忽了一件事——
他忘了她患有腿疾。
她的腿本就傷得厲害,在祖母的屋裡跪了許久後,又被罰去祠堂跪了兩個時辰。
很多事,若是不攤上自己,是沒法深刻體會的。
後來發生了福佑寺的那場大火。
那日,隔著被砸破的窗格子,他見到了被困在火中的雲初。
他不知中間出了什麼紕漏,她本不該出現在福佑寺的。
濃煙瀰漫,模糊了他的視線,恍惚中,他看到有重物砸了下來。
他只記得,她倒下前,她眼裡的萬念俱灰。
他甚至沒有遲疑就衝進了火海之中。
他最後的記憶是朝他砸下來的燒焦的樑柱。
再醒來時,他從侯夫人口中得知,他在大火中砸傷了腿,傷勢太重,雖請來了宮裡的老太醫,也沒能醫治好他的左腿。
福佑寺的那場大火,讓他失去了妻子,還斷送了一條腿,自那之後他只能瘸著腿行走。
裴源行有時候覺得真有些可笑,他一向看不上雲初步履蹣跚的樣子,總想當然地認為她是在裝可憐,想要博得他的憐惜和愧疚。
直到他自己也傷了條腿,他才知道,一個人跛著腳過得有多艱難。
不管是不是真如外頭所傳,她是因仰慕他許久才會豁出自己的性命也要救下他的命,但她確實為了他而傷了腿。
他卻冷落她、漠視她,府里的人更是幾番刁難她、冤枉她。
杜盈盈吃壞了肚子那回,雲初派貼身丫鬟去頤至堂套祖母身邊丫鬟竹桃的話,他便知道,杜盈盈吃壞了肚子和雲初無關。
既不是雲初,那便只能是杜盈盈自己了。
他是看不上雲家逼著他娶雲初的做法,可他更恨杜盈盈這種下作手段。
杜盈盈身邊的丫鬟阻攔過杜盈盈,說喝了冷牛乳會身子不適,杜盈盈卻還是給自己灌下了兩碗冷牛乳,事情到了如此地步,且不提他本就不信杜盈盈,即便是信她的,他也不會傻到察覺不到杜盈盈的用意。
偏生那杜盈盈不是個消停的,一計不成,又生一計,不過才一日,便又起了旁的念頭。
有了前面的牛乳之事,後面再跟著鬧出小布人兒把戲的時候,他便沒再信這扎了針的小布人兒是雲初所為。
祖母屋裡的馮嬤嬤雖信誓旦旦地表示,不止是聽雨居,府里的每個院子都要仔細搜搜,卻第一就挑中了離頤至堂最遠的聽雨居。
擺明了就是要把扎小人這種陰毒之事扣在雲初頭上,由不得她抵賴。
他最是知道祖母的性子,無論雲初是矢口否認,還是無奈認下這個罪名,祖母都絕不會輕饒她。
祖母本就厭惡雲初,小布人兒又是從雲初的箱子裡找出來的,況且此事還關乎祖母偏疼的杜盈盈,所以他搶在祖母開口之前先罰了雲初禁足。
禁足固然讓雲初面子上不好看,但兩害相權取其輕,被禁足在聽雨居不得進出,總比祖母的責罰來得要輕些。
其次,禁足還能確保雲初跟府里的其他人隔離開來,讓她能避開侯府那些別有居心的人,遠離她可能遇到的麻煩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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