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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子裡有規矩,外嫁女過年的時候是不能在娘家過年的。
特別是像她這種離過婚的,更是給娘家丟人,讓她過年這幾天也不要出現在親戚們的面前,以免被人說嘴。
鄧大姐當時就憤怒了。
在陵川待了幾個月,她早就不是原來那個逆來順受的鄧大姐了,她的思想先進了許多,既然這個家裡容不下她,那她也沒有必要再回來了。
反正她現在有正式的工作,有宿舍住,有飯吃,自己完全能夠自己養活自己,何必再回來看這些人的臉色呢?
至於養育之恩,她早就用她的勞動,用她的彩禮還清了,她不欠這家人的。
於是她直截了當地告訴她媽,沒必要躲躲藏藏了,她走就好了。
她媽又嗚嗚咽咽地哭了起來,說她也是沒有辦法,都是她奶和她爸逼的云云,鄧大姐已經不耐煩再聽她的這些話了。
別人都說為母則剛,但這句話在她媽的身上是完全不成立的,但凡她能稍微強硬那麼一點點,她們姐妹幾個也不會從小到大都過得那麼苦。
就在鄧大姐想去喊鄧香妹跟她一起走的時候,就看見香妹跟弟弟一起玩得正開心,神采飛揚地跟弟弟講著陵川島上的見聞,她忽然就有點不忍心了。
說到底哪怕家裡的人對她們再不好,那也是她們的家,也是她們會惦念牽掛著的地方,如果有可能的話,她還是希望,香妹能夠什麼都不知道,高高興興地過完這個春節的。
於是她對香妹說,陵川醫院那邊她還得回去值班,這就要趕回去了,問香妹要不要跟她一起回去,還是在家裡住幾天,過完年的時候再過去那邊。
鄧香妹遲疑了一下,鄧大姐就知道,她還是想在家裡住幾天的,國人根深蒂固的思想,過年總是要團圓的。
於是鄧大姐便讓香妹留在家裡好好過年,她自己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到了碼頭才發現,渡輪早已經走了,過年了,碼頭上工作的人也要早早回去團年。
這個年,鄧大姐是一個人躲在村尾的娘娘廟裡,靠偷吃人們供奉給天后娘娘的貢品過來的。
一直等到年初三,渡輪開始重新開放,島與島之間開始有人走親戚了,她才有機會買票回了陵川島。
鄧大姐一點都不後悔離婚和這次離開家,她再也不怕沒有家了,因為她自己就是自己的家。
可是她後悔把鄧香妹留在了家裡。
想起來一次就懊惱一次,恨不得錘死當初那個沒腦子的自己,她是怎麼會覺得把香妹留在家裡過年會更好的呢?
她明知道那一家都是怎麼樣的人,她怎麼就會指望他們能好好地待香妹呢!
學校馬上就要開學了,她走之前跟香妹說好了的,還給她留了買船票的錢,告訴她過完年就讓她自己到碼頭去買船票到陵川來。
香妹也答應得好好的,還說她會很早回來的,還得好好預習一下下個學期的功課呢!
可是一直等到快正月十五了,香妹都還沒有回來,再不回來就快趕不及去學校報名了。
鄧大姐心急,只好向單位請了假,今天就是特地回去接香妹的。
結果一回去,就看到香妹蹲在地上幹活,在陵川幾個月養得白白胖胖的小臉,幾天沒見,居然又瘦了一大圈。
小手被海水泡得發白,也不知道這幾天都讓她幹什麼活了,手指頭和掌心裡都布滿了新的傷痕。
鄧大姐急忙衝上去把她拉起來,碰著她手臂的時候,香妹居然呼痛,拉開她的衣袖一看,居然都是被棍子抽打的傷痕。
鄧大姐二話不說,拉著鄧香妹就要走,被她爸發現了,衝過來把人攔下,把香妹關到房間裡鎖了起來,還喊來大伯家兩個身強體壯的堂哥在門口守著。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鄧大姐對他們怒目而視。
「一個小丫頭片子,讀那麼多書有什麼用,將來還不是要嫁給別人的賠錢貨!」
「香妹上學是免費的,不要錢!」
「不要錢也不去,她去了家裡那麼多活兒誰來干?家裡養她那麼大白養的嗎?」
鄧大姐知道,這個時候跟他們講什麼道理都是沒用的,這些都是不見兔子不撒鷹的主兒,與其求他們放香妹出來,還不如跟他們談利益。
「香妹留在家裡幹活能值多少錢,我帶她出去上學,以後每個月給家裡一塊錢,就當是抵她幹活的了,她在家裡還要吃喝呢,我帶走了,你們可就是白掙這一塊錢了。」
一塊錢對城裡人來說不算什麼,可是鄉下沒有什麼來錢的地方,很多人家一個月光靠買點雞蛋青菜的,還掙不來這一塊錢呢!
鄧大姐覺得這個提議對他們來說應該是有一點吸引力的。
沒想到他們想要的根本就不是這個。
「想讓香妹繼續去上學也不是不行,你把你的工作讓出來,我們就讓香妹繼續去上學。」她爸說。
鄧大姐以為自己聽錯了:「你說什麼?把我的工作讓給誰?」
「讓你給大堂哥,他才是我們老鄧家的人,你一個女人家要工作有什麼用,還不如給了你大堂哥,這份工作就一直都是我們鄧家的了。」
在這個時候,工作就是鐵飯碗,一旦端上,就一輩子都有飯吃了,不僅自己能吃一輩子,還能惠及下一代,許多人干到退休之後,都會讓自己的孩子來接班,因此在許多人心目中,這份工作是可以世世代代傳下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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