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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因為楊懷成是堅定的無產階級戰士,不相信鬼神, 所以壓根想不到余禾反覆的原因。
這個時代里,但凡是正常人都想不到。
余禾躺在雪白的病房裡, 身邊是慈愛看著她的何春花。
她一睜開眼睛就能看到她,在短暫的緩神之後,意識漸漸清醒,開口第一句話是,「媽,楊懷成呢?」
何春花抓著她的手,一看她的表情就什麼都明白了,余禾心裡還記掛著楊懷成。
何春花嘆了口氣,「他也擱病房裡住著呢。」
「啊?」余禾神情霎時緊張起來。
見狀,何春花趕緊補充,「你放心,沒有大事。
他啊,在找你的時候不小心跌倒,肩膀剛好戳進樹枝,後面一路背著你,傷口嚴重了。」
余禾突然意識到昨天晚上在他手上摸到的濡濕,或許不是水,也不是汗,而是他傷口流的血。
余禾的臉色瞬間變得更加蒼白,在白日的光照下,顯得虛弱透白。
「媽,我……想去看看他。」余禾欲言又止。
何春花是過來人,怎麼可能看不出余禾的心思,她也不說些養身體阻攔的話,粗糙的手摸著余禾的額頭,替她整理頭髮。
「成啊,可不急這一會兒的功夫,等你輸完液再過去,醫生交代過了,等你醒了不能走,特意叫我租了輪椅。
輸完液我推你過去。」
余禾自然沒有不應的道理,她點頭同意,臉上帶著虛弱的笑容,卻有一種零落飄雪的破碎感。
等到了下午,余禾才有機會去看楊懷成。
七十年代末的醫院病房還很簡陋,牆上刷的還是綠色的漆。不知道是不是拖他家裡的關係,他住的竟然是單間。
余禾來的時候,他剛好睡著了。
她拒絕何春花的陪伴,自己推著輪椅進去看楊懷成。
余禾剛到楊懷成的病床邊,伸出柔若無骨的手,隔著一段距離臨摹他的眉眼。他在睡著的時候,很安靜,眉目如畫,是得天獨厚的相貌,更沒了清醒時無意中帶著的銳利,顯得溫良無辜。
她不自覺就笑了。
正當這個時候,楊懷成驀然睜開眼,她的小動作就這麼被收進眼底。
余禾破天荒感覺到了緊張,她喉嚨一緊,想要解釋,楊懷成注視著她,在無言中握住了她懸在空中的手。
「流血了。」他道。
余禾這才意識到,他注意到的是自己剛剛吊完瓶的傷口,上面白色的輸液貼漸漸被血跡暈染。
她不大在意,「沒事,可能剛剛太用力了。」
何止是用力,她甚至都等不及按壓傷口,就著急忙慌的出病房,還固執的要自己推輪椅。
楊懷成按住輸液貼,扶著余禾的右手,保持指間向上的姿勢。
他很有耐心,不像余禾,按幾秒就要看看還有沒有出血。有楊懷成在,受他感染,余禾覺得自己也靜下心來。
長久的安靜之後,楊懷成望了眼表,鬆開手。這時候血已經停了。
他沒有讓余禾難堪,也沒有問樹林裡的事,更沒有責怪她之前的忽冷忽熱。他們之間像是回到了以前的相處,日常而普通。
「你怎麼過來了?」
「我想看看你。」余禾欲言又止,「他們說你本來就受傷了,還背我走了那麼遠。」
楊懷成看著余禾,用著最稀鬆平常的語氣,神態放鬆,完全看不出哪裡不舒服。他安慰她,「我沒事,下次我去看你,醫生說你有腦震盪的症狀,要臥床休息。」
余禾不大服氣,「可你的肩膀不是也受傷了嗎?」
楊懷成笑道:「不影響。」
他說不影響,那就不影響吧。余禾難得沒和他爭論,除了因為想清楚之後的路要怎麼走之外,還因為她現在確實不怎麼舒服。
余禾的腦袋難受得狠,大概是真的腦震盪了,頭暈噁心,臉蒼白得不行。
人也看過了,話也說了,確實得趕緊回去休息。
所以余禾直接道:「那我回去了?」
「嗯,回去好好休息,等會兒我去看你。」楊懷成輕聲道。
兩個人依依惜別,在長時間的冷戰之後,終於有了點處對象的小年輕應該有的意思。
不過,還是得走的。
她推著輪椅慢慢出了病房,這才發現何春花沒有回去,而是不放心的等在外面。
余禾一出來,她就擺了笑臉,「我推你回去。」
知道何春花是關心自己,余禾當然不會多說什麼額,她笑著點點頭,睫毛撲閃,「嗯!」
回到病房以後,余禾不出意外的睡著了。
等她再睜開眼,外頭的天已經黑了,病房裡開著刺眼的長條白織燈。
她的目光移向旁邊,才發現楊懷成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
余禾語氣驚喜,「你來了!是不是等很久了,幹嘛不叫我起來。」
面對余禾的嗔怪,楊懷成遊刃有餘,「來了一會兒,看你在睡,原本想走,可仔細一想,如果一醒來就能看見我,也許你會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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