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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她季蘭君,給家裡當牛做馬,地里的活計大半都是她乾的,結果她女兒生病都不能去看。
天底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銀巧看奶奶和她娘幾乎都要吵起來了,出於對奶奶的害怕,連忙扯了扯季蘭君衣角,聲如蚊蚋:「娘,你去給弟弟餵奶粉吧,我不難受了。」
女兒懂事的話讓季蘭君心口驀地一痛,她也顧不得那麼多,把銀巧抱起來,扭頭對金巧道:「金巧,走。」
金巧愣了一下,趕緊跟上。
趙淑本在絮叨,瞧季蘭君這架勢是來真的,頓時氣不打一處來。可懷裡正抱著孩子餵奶粉,她也攔不住不是?只能幹跺腳,「虎寶你當真不管了是吧?怎麼會有你這樣當娘的,就把孩子扔一邊了?」
季蘭君頭也沒回,直接出了門。孩子?她的孩子是兩個女兒,不是身後那個鳩占鵲巢的丁白菲的兒子!
這頭一離開,季蘭君一點也沒耽擱,帶著倆孩子就朝衛生所去。
公社的衛生所在鎮上,朝陽生產大隊離鎮上不太遠,可身邊有個小病號,等她們到衛生所時,天都已經快黑。
衛生所里人不多,值班醫生給銀巧量了體溫,又簡單地做了一個檢查,神情凝重地對季蘭君道:「怎麼燒成這樣了才帶過來看?要是再晚一些,孩子就危險了。」
季蘭君心頭一跳,「那……醫、醫生,我閨女這會不會有什麼後遺症?」
「你倒不用太擔心,現在我們給孩子輸個液,看看退燒的情況先,」醫生開了輸液的藥單,沖護士招了招手,「小周,來把藥配了,順便帶這個同志去付錢。」
那邊說完,醫生又想起來要提醒季蘭君的話,「還有,以後孩子有什麼情況要及時去看,這個年紀的孩子抵抗力差,發高燒很容易就燒糊塗了,這回還算及時,下次可不能這麼拖了。」
季蘭君虛心地點了點頭,誰料,倒是身旁的金巧突然開了口,「我娘沒有拖,她說要帶銀巧來看病,是奶奶不讓!」
別說醫生,就連季蘭君也沒想到閨女會說出這麼一番話。
她小聲提醒:「金巧,不要在其他人面前亂說話。」
金巧覺得很奇怪,她明明說的是事實,娘怎麼說她是亂說話呢?
於是,小傢伙為自個兒正名,「我才沒亂說,奶奶覺得銀巧看病會花錢,才不讓我們來的。」
別看金巧現在年紀小,其實已經懂了很多東西。比如她就經常聽到奶奶說,給她和銀巧花的錢不如給虎寶買奶粉喝。可虎寶都胖成那樣了,還喝那麼多奶粉,奶奶就是不想把錢花在她和銀巧頭上。
娘肯定是不知道奶奶的想法,才怪她亂說話,所以她要提醒娘。
這樣想著,金巧覺得自己可真是太聰明了!
季蘭君並不擔心別人知曉她的境遇,但被金巧這樣大喇喇說出來,還是覺得有些尷尬。
沖醫生笑了笑,季蘭君說:「醫生,小孩子不懂事說著玩的,你別當真……不過,我這邊倒是有一個請求……我們出來的時候有點急,忘記帶錢了,你看能不能行個方便,讓我賒個帳。」
前腳孩子那樣說,後腳季蘭君就提了賒帳,她娘仨這個待遇讓醫生不得不多想。
「能不能賒帳也不是我一個人說了算,尤其是你這邊……」
季蘭君連忙補充:「醫生你別擔心,我公公是朝陽生產隊的大隊長竇大全,今天實在是出來得急了,忘拿錢,這帳就記在我公公身上,你看行嗎?」
這頭自報家門,而且這竇大全也是個有頭有臉的人物,醫生看孩子可憐,便同意了。
過來配藥的周護士正好聽到剛才那番對話,悄悄打量了一下季蘭君,看她人長得標緻又年輕,人又拾掇得乾乾淨淨,只感慨她命不太好,帶孩子出來看病都沒錢。
藥配完,銀巧順利輸上了液。
銀巧折騰這一番,已經疲憊極了,一張小臉燒得紅撲撲的。季蘭君看著她,忍不住想到原書里,銀巧的後來。
銀巧是個內斂敏感的性子,由於這次高燒引起的藥物過敏毀容,她一直十分自卑,沒有主見,甚至完事都以虎寶優先。
只為了奶奶趙淑的一句話,銀巧就嫁給了一個瘸子,為的不過就是那點彩禮錢。天知道,那個時候認了母親的虎寶已經不缺錢了。但趙淑眼裡,哪怕是已經毀容的孫女,能榨出來一點就是一點,銀巧的一千多彩禮錢被趙淑當做過年紅包包給了親愛的孫子。而銀巧的一生,就這樣為了別人並不需要的一千塊,全部搭了上去。
後來的銀巧再沒離開過小山村,竇家則是發達之後全部搬走,只留下她一個沒娘家的毀容姑娘,嫁了一個跛腳男人,苦哈哈地過了一輩子。
記憶回籠,季蘭君望向病床上的銀巧,起身給她掖了掖被角,剛才輸液的周護士就拿了兩個饅頭和一碗粥過來,「你們還沒吃飯吧?來,這個拿去,先吃一點墊墊肚子。」
這饅頭可不是家裡用粗糧蒸的那種,又大又軟,一看就是精細糧做的,季蘭君哪好意思拿。
忙拒絕道:「護士同志你太客氣了,不用管我們,回頭我去給這倆孩子買點吃的就行。」
「你錢都沒拿,還要繼續去賒帳啊?」周護士笑道,「甭和我客氣,拿著吧。孩子都燒成這樣了,你給她喝點粥,你不吃能扛得住,但孩子怎麼能餓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