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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反的,他真的不算是幫凶嗎?
趙乃明合眼,杜知邑也不催他。
良久後,他才吐了口氣:「我其實是在氣我自己。」
杜知邑還是沉默。
這種情緒是旁人無法開解的。
趙乃明從小被過繼到永王一脈,小小年紀,早早封王,看似是皇恩浩蕩,莫大榮耀,可實際上呢?
六七歲的小孩子是早就記事兒了的,他曉得自己父母是誰,出身何處,卻要去做別人的兒子。
那永王一脈早就死絕了,他被送去彭城的那年,也不過七歲而已。
從那時候起,他就是孤身一人,生活在彭城。
那對趙乃明來說是個全然陌生的環境,周遭服侍的人——還不都是昭寧帝安排的人。
漫漫歲月長河中,人是長大了,心境也早不相同。
他痛恨趙氏,也恨極了趙氏子孫的自相殘殺。
可是有那麼一天,他不得不做趙家子嗣手足相殘的幫凶。
這叫杜知邑怎麼勸呢?
趙乃明也好似無意與他扯這些,自己調整了好半天,拍了拍臉頰,那種外露的情緒終於有所收斂:「不得不說你是真有本事。整件事從頭到尾看下來,怎麼看都是天災。
趙澈傷得重,又不可能留下來細細查看。
今日大雨,雨水沖刷,就算有人起疑心,這樣的瓢潑大雨,什麼痕跡也都沒有了。」
他是真的認為自己有本事,還是藉此冷嘲熱諷,杜知邑還是聽得出來的。
就是這話說的明明可以更好聽一些。
要不是他腦子好使,真的會認為趙乃明在借題發揮,趁機撒氣,拿了他來嘲諷一頓。
他撇嘴:「王爺因惠王殿下重傷而情緒不佳,這是應該的,但我還是認為,這樣的情緒如果持續太久,無論是對王爺,還是對我,都很危險。」
危險嘛是旁人看不出的,但趙澈不行。
趙乃明說知道的時候聲音還是沉悶的:「打算什麼時候給京城去信,告訴永嘉?」
卻不料杜知邑搖頭說不必:「此事殿下交給我全權處置,成或不成,殿下不過問了。」
趙乃明眉心又攏,眯了眼,旋即就想明白了。
可也正因為想明白,才又忍不住冷笑一聲:「我長這麼大,再沒見過比永嘉更思慮周全的女孩兒。」
·
「倒也不是我思慮周全,只是行於險峰,不得不處處小心。」
小香瓜去了皮切成塊兒,趙盈分了一半給宋樂儀,又把自己拿一半拿出來跟徐冽分享。
宋樂儀一個人吃不完,就索性分了一大半給薛閒亭。
薛閒亭不愛吃這些,一口也沒動。
聽她這話,才多看她兩眼:「處處小心,又要主動招惹,我倒沒見你何處小心。」
「你不懂。」
趙盈看都沒看他,拿銀簽長扎了一塊兒瓜,小口咬下,滿口香甜。
徐冽唇角微揚著,笑意藏不住,等她吃完了,也不知道是從哪裡尋摸出來的帕子,遞了過去:「只可惜殿下對我另有安排,我大抵是等不到常恩王爺他們回京,不然真想看一看惠王的臉色。」
趙盈側目看他,宋樂儀也跟著看他。
這人時而心是最軟的,時而又是最無情的,一切鬥不過因趙盈而異。
他和趙澈往日無怨近日無讎,這會兒想的竟也是落井下石。
宋樂儀觀薛閒亭面色不善,實在懶得見這樣的場合,甚至是接下來可能發生的場景,便誒的一聲問趙盈:「那要是杜知邑他們真的失手了呢?」
「他不會。」趙盈語氣異常堅定,「回京路遠,一次不成會有第二次,杜三不會叫我失望,所以我才根本不必過問,沒得惹人注意,倘或走漏風聲,大家都是萬死莫辯。」
第296章 自找麻煩
事實證明趙盈對杜知邑的信任,並不是全無道理的。
安營紮寨三日後,連趙乃明都不得不佩服起杜知邑睜眼說瞎話的功力——
趙澈身上多處被砸傷,但用閔廣護的話來說那都不是什麼致命要緊的傷處,皮肉傷而已。
只是趙澈身份尊貴,才顯得格外要緊。
私下無人時閔廣護到他二人面前去回話,趙乃明再三逼問,他才說了句非常中肯的話——那些傷勢放在平頭百姓身上,壓根兒就不值一提。
要命的只有趙澈的腿傷。
可是三天過去,閔廣護也已經把趙澈的腿傷給穩定了下來。
至少在第二天時趙澈就退了熱,臉色也好看了許多,連吃藥都不用人強給他灌下去。
而之所以說杜知邑這扯謊糊弄人的功力實在深厚,要說到前一天的事了——
彼時趙澈自昏昏沉沉中轉醒,人尚不知是否全然清醒,總之他原本就未見得有多透亮的那雙眼,瞧著四下的人或是物時全是灰濛濛的陰沉。
人醒了,伺候的人緊著就回了趙乃明,杜知邑自是跟著一塊兒入的帥帳去見。
腿傷了,趙澈似知道,似不知道。
總之趙乃明和杜知邑二人進門轉身過屏風,入眼所見就是趙澈身上的被褥被掀開的情形。
那顯然是他自己乾的,底下伺候的小太監才不敢這樣怠慢他。
趙乃明一時沉默,連一向巧舌如簧的杜知邑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因為趙澈的視線始終落在自己的左腿上,沉默不語,無人知他在想些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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