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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國之君,置朝堂和天下於不顧,她母妃身後極盡哀榮,身後事樁樁件件都是昭寧帝親自料理。
從諡號親擬到一連十三篇悼賦,乃至她的棺木選材,陪葬品數目數量等等。
現在呢?
趙承衍到底抬手拍了拍她後腦勺,狀似安撫:「你還是他最寵愛的永嘉,這一點到什麼時候都不會變,可你也別忘了我上次告訴過你的,他是父也是君,於你們兄弟姐妹而言,是父皇更是皇父。
他上次的言行,確有提點敲打之意,但若不是你,換做你兩個皇兄或是兩個妹妹,他只怕也不會只做到這樣而已。」
是父皇更是皇父,多耳熟的話啊。
趙盈嗤笑:「因為怕我們姐弟太過風光,怕澈兒還未成年,風頭就先壓過兩個哥哥,所以連我母妃的事情都可以叫趙清插手了?」
趙承衍眉心微攏:「你這樣不喜歡,集英殿怎麼不說?」
「我只是跟皇叔抱怨幾句罷了。」
趙承衍這人可真沒意思。
擺明了道理她都懂,但就是想不開,總要抱怨兩句撒撒氣的。
他不會哄人,就非得這樣說話,弄得她連抱怨念叨都不能了。
她一下子更垂頭喪氣:「皇叔不想哄我就不哄,怎麼還非要拆穿我呢?」
趙承衍倒被她逗笑了:「都這麼大的人了,跟小孩子似的還非得要人哄著?我倒也不是不能哄你兩句,順著你的話數落你父皇兩句,把趙清也罵兩句,那有什麼意思?」
是沒什麼意思,不過是口舌之快。
趙清還是會插手麟趾殿修整一事,昭寧帝對兒女們的猜疑也不會打消。
他要的鼎立之勢,不只在朝堂。
「等胡為先的案子結束後,司隸院的事情我打算丟給周衍管上一陣子。」
趙盈小臉兒才抬起來,側目看過去:「搬出宮都快兩個月了,別的小姑娘今兒一個百花宴,明兒一個邀友踏青的,偏我一件沒幹。」
「行啊,你想幹什麼都行,到朝上告了假,只管做個只曉得吃喝玩樂的公主,誰還敢說你什麼?」
小姑娘眼底卻沒有分毫笑意。
趙承衍知道她不甘心:「薛閒亭是向著你的,他自己從前總也沒個正經樣子,走的也不是位極人臣的路子,但我看他這趟去西北,回來之後大概就是收心了,你玩兒你的,橫豎朝堂事總有人會替你周全。
也不用不甘心,我早跟你說過,一味冒進沒有好處,反而給你自己招惹來一堆麻煩。
現在覺得委屈了?」
趙盈搖頭,瓮聲瓮氣的:「不是委屈,是覺得君心難測。」
她深吸了一口氣,緩了好半天,才把那口氣又長舒出去:「如果有一天我登高台,膝下無子女便罷了,要是有了孩子,才捨不得這樣對他們。」
趙承衍怔然。
昭寧帝的所作所為固然令人不齒,孩子都是他親生的,儲君為國之本,他慎重也就罷了,偏偏又不是因為慎重才這樣敲打提點兒女。
可她要做皇太女……
趙承衍先前就一直在想,做了皇太女,御極做女帝,她總不能學歷代君主那樣三宮六院,也沒有誰家的好兒郎會甘心困於後宮之中。
更別說將來十月懷胎,臨盆產子。
她自己突然說起這個,趙承衍一時還真不知道接什麼話。
趙盈發現了他的沉默,狐疑去看,立時見了他眼中的困惑。
她回想著自己方才說了什麼話,自己也愣了一瞬,旋即笑了:「我都氣糊塗了。」
趙承衍眯了眼:「是糊塗話,但將來總要考慮這些的。」
她就開始敷衍:「那也得是多少年後的事了,眼前的路都沒走穩當,想那麼遠做什麼,我隨口胡說這麼一句,皇叔倒像是放在心上了。」
並非是他要放在心上,實在是她的出身地位擺在這兒,要選這麼一條艱難萬分的路。
居高台,總是孤寂的。
趙承衍想起宋氏,不免又捏了把眉骨:「也不是你隨口胡說什麼,將來的事是不好說,但總是要想的,你現下年紀雖然還小,但早晚……」
「皇叔。」
趙盈柔聲叫他,自然是為了打斷他後面所有的話。
她知道趙承衍想說什麼。
她要做皇太女,來日少不了先把趙澈推到前面做擋箭牌,若不成,是他們姐弟都落不著好下場,可若成了,她順心遂意,那然後呢?
這些事她自己有謀算,心裡也有數,只可惜,如今不能告訴他們罷了。
朝堂之上的任何謀劃她都可以不瞞著他們,唯獨這件事。
趙承衍收了聲:「算了,隨你吧。」
趙盈才鬆了口氣:「昨天薛閒亭飛鴿傳書回來,說他們大約再有十來日就能回京,我回信催了他,叫他腳程再快一些,我母妃忌日之前,他們大抵能押著胡為先進京了。」
「胡為先得罪過你?」
她搖頭:「我並不認識胡為先。」
其實並不是。
胡為先遠在西北,所謂山高皇帝遠,他是巡撫,手裡握著軍政大權。
當年趙清被放到涼州去的時候,沒有人留意過,她甚至到最後也不得而知,趙清到底是怎麼跟胡為先搭上的,又是什麼時候搭上的。
究竟在他去涼州之前,還是去了涼州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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