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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因為這裡不是太極殿,殿下不必裝著大肚能容,還是因為臣所言,字字誅心,其實都是殿下的心裡話呢?」
「一尺布,尚可縫;一斗粟,尚可舂。」趙盈肅然,聲音清冷,卻再沒把視線落在嚴崇之身上,「嚴大人是替父皇來試探孤,還是父皇與你說起鬩牆之禍的故事,引得你今日感慨良多?」
兄弟二人不相容——嚴崇之眼底閃過瞭然。
「所以孔大人參殿下結黨營私,其實不算誣告。」
嚴崇之並沒理會她後半句話,自顧自的問她:「除去燕王殿下與宋侍郎不提,小宋大人,薛世子,甚至前些日子殿下與小沈大人的事情在京中鬧的沸沸揚揚,所有這一切,殿下敢說自己從不曾結黨營私?」
趙盈有些煩了。
嚴崇之是以什麼立場什麼身份,跟她聊起這些事的?
她就算結黨營私,跟他又有什麼關係?
她維持著自己的教養,端著身份,他就敢得寸進尺。
看來普天之下的人,都一個德行。
給點兒顏色就試圖開染坊了。
「孤結黨營私,嚴大人打算明天朝會上也學一學孔大人,再上一道奏摺嗎?」
趙盈坐直起身,兩條手臂一左一右垂搭在扶手上:「或者嚴大人現在進宮,把這些話,一字不落的說給父皇聽也無不可。
一個公主,參政議政,官居一品,已經是破天荒的皇恩浩蕩,怎麼還敢不安分守己,存了這許多小心思,上躥下跳的,現在不處置料理,來日豈不是霍亂超綱。
這趙家的江山,都快要毀在我趙盈手上了,是吧,嚴大人?」
她自幼受寵,嘴上從來不饒人。
嚴崇之覺得他也沒說錯什麼。
太極殿上她是一品司隸令,眾人面前她還是尊貴的永嘉公主,為名聲計,為前程慮,大肚能容這四個字總是好的。
私下無人時,就換上了另一幅面容。
她在宮裡生活的十四年,是如何處事,嚴崇之無從得知。
天子偏寵,更不會有關於她不好的隻言片語流傳至坊間。
沒有傳言,不代表她真就是只溫順乖巧的貓。
他反倒覺得趙盈像是爪牙鋒利的虎。
她目標也是明確的。
從陳士德到馮昆,再到胡為先。
嚴崇之隱隱有了這樣的感覺。
她盯上了誰,出了手,非要帶下一層皮不可的,再慢慢地,一點點的,把人折磨死。
這是趙盈的手段。
可皇上又是否知道呢?
「臣無此意。」嚴崇之還是那副淡然的口吻,趙盈的惱怒和譏諷,好似全都不在他眼中,「臣反而覺得殿下坦蕩。您大可以不認。
至於結黨營私——這朝中結黨營私的人原也太多,本就不差殿下一個。
殿下既然都說兄弟二人不相容了,鬩牆之禍自古有之,皇上與百官全都是心知肚明,不過是如今三位殿下未曾入朝,無人宣之於口罷了。
臣在朝幾十年,有眼睛,有耳朵,更有一顆明辨是非的心。
姜閣老幾次三番提議從三位殿下中擇人往司隸院與殿下一同主事是為什麼,沈閣老他不遺餘力的打壓殿下又是為了什麼。
殿下有句話沒說錯。
官居一品,位高權重,監察百官,復設詔獄,殿下得到的一切,所做的一切,早置身風口浪尖,避無可避。
既然登了高,不結黨,不營私,孤掌難鳴。
殿下若沒有三殿下這個一母同胞的親弟弟,您今天得到的一切,儘管令人眼紅,卻也只會是那些人努力想要拉攏的目標,而非極力打壓。」
趙盈實在有些看不透他了。
她一抬手,止住他的話:「嚴大人是在提點我?」
嚴崇之搖頭:「殿下聰慧,根本不必任何人提點,不必是我,更不必是小宋大人。殿下,皇上更清楚這一點。」
她知道昭寧帝清楚啊,但他還是點了宋雲嘉幫襯她。
其中深意,不可細究。
然而嚴崇之話里話外,幾次提起昭寧帝……
「嚴大人的問題,我答了,我問嚴大人的事,嚴大人不打算聊一聊?」
嚴崇之在短暫的沉默之後,倏爾笑了。
趙盈看的一愣一愣的:「你笑什麼?」
他緩緩起身,朝著趙盈拜了一禮:「臣告辭。」
這個人……
趙盈咬緊了後槽牙:「嚴大人該不是想告訴我,並沒有答應為我解惑吧?」
「臣正打算說這個話。」他一禮畢,直起身,以一種善意的目光深望了趙盈一眼,幽幽吐出這麼一句話,轉身就往門外走。
趙盈氣不打一處來,她大可以喊了徐冽攔下人。
這是她的司隸院,不是嚴崇之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
但好像,沒有什麼必要。
他就那樣大大方方的出了門,消失在趙盈的視野中。
趙盈聽見暗處有動靜,挑眉揚聲:「想問什麼直說。」
「嚴尚書這不是坑殿下?」
「他怎麼坑我了?」
「有問有答,到他那兒,得了想要的答案,就完了?」徐冽的聲音里透著疑惑不解,細品之下還有些許不滿,「太放肆了。」
「不是放肆。」
趙盈摩挲著尖尖的下巴,意味深長的盯著門口方向:「他說的挺清楚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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