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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中長槍雖然收了回去,但根本就沒有要挪開的意思:「屬下不認得常恩王爺,請王爺恕罪。」
這種下馬威,只能是閆達明授意過的。
趙乃明一擺手:「無妨,你們也是奉命行事,本王也不會為難你們,去回閆伯爺一聲吧?」
大概有一刻多的工夫過去,先前入長街宅邸去回話的人匆匆回來,身後還跟了個人。
那是個四十來歲的男人,精幹得很,眼神沒有少年人的清透,但儘管污濁朦朧,也能看得出些許銳利。
這大概就是閆達明府上的總管。
趙乃明又背著手往後退了三兩步,杜知邑是跟著他挪動一起挪動的。
男人快步近前來,拱手做禮,又自報家門,果然是閆達明手底下的外宅大總管,姓向,單名一個證字。
向證做完禮,其實也沒等趙乃明叫他起身,就已經自己站直身子:「伯爺平日裡最喜歡清靜,稍稍熱鬧一些便覺得頭疼,所以才會派府兵在長街口把守,不太願意叫人往來吵鬧,或是有那些個要登門求事的,也多半都攔了的。
實在是不知道王爺和杜大人這個時候過來,底下的人冒犯唐突之處,伯爺叫奴才跟王爺您賠個罪。」
聽聽,簡直是沒見過比閆達明更加不可一世的人物了。
他累軍功,救天子性命,保駕,這些都過去十幾年了。
他得伯爵封贈,可今天面對的是親王之尊。
做錯了事,手底下的府兵攔了欽差行駕,要賠禮道歉,人家都不親自來,打發個外宅大總管,一個奴才,也就把這事兒給了了。
杜知邑捏了捏拳,趙乃明笑而不語。
向證根本不在意他二人說不說話,側身把路讓開,迎著他二人步入長街,朝著長街正中那座府邸緩步而去。
伯府是什麼樣的規制,杜知邑再清楚不過。
閆達明的府邸,顯然是逾制了的。
七進七闊的宅邸,就是親王府也沒有這樣的派頭。
門前石獅子擺的是四尊,這個數量,跟趙承衍的燕王府比肩了。
但這些都是天子准許的。
杜知邑心中嗤笑。
昔年閆達明得伯爵封賞的時候,人已經在福建了。
昭寧帝那時候還是很看重這麼個人的,是以定安伯府從選址到建成,昭寧帝旨意工部務必盡心,且准閆達明逾制建府。
但七進七闊,顯然是閆達明後來自行擴建且未曾上稟工部與禮部知曉的。
這就是山高皇帝遠的好處。
等進了府中,穿廊過林,風情雅致,更叫人如置身仙境。
向證頭前引著路,趙乃明和杜知邑覺得走了很長一段,左手邊還有一大片的湖,能在湖上泛舟那樣大。
趙乃明眯了眼:「這湖是後來挖掘的嗎?」
向證笑著回是:「其實從這兒登船,是能划船到伯爺書房去的,不過伯爺這時辰人不在書房,所以還要煩請王爺和杜大人再走一段。」
真是個會享福更會享受的。
這些年搜刮來的民脂民膏,真是全享用了。
閆達明是有恃無恐,橫豎無人敢越過他上奏朝廷。
趙盈說朝中有人與他勾結,為他平息一些風波,現在看來也沒說錯。
所以即便有不長眼的上了摺子,把閆達明給參了,那奏本能不能送到昭寧帝面前都未可知。
大約走了又一刻,趙乃明和杜知邑駐足下來,順著漢白玉的玉柱抬頭往上看,二人皆是呼吸一滯。
——瑤台仙境。
他是把自己的府邸當仙家天境,那他自己又是什麼?
趙乃明黑了臉,向證看在眼裡,卻也不說什麼。
等到上了同是漢白玉鋪就的甬道,再一路入廳堂,身後那些林立的閣樓與假山都變得不真實起來。
皇親貴胄之家的孩子什麼大富大貴沒見過,什麼稀世珍寶稀罕過,然則這廳堂中——
隨珠高懸。
閆達明竟在自己的府邸中,私藏隨珠!
杜知邑咬了咬牙。
柔然和親使團進京的那場宮宴上,昭寧帝為了彰顯大齊國力與國威,曾著內府司取庫中隨珠懸於殿上。
隨珠名貴,非私人可藏。
雖然《大齊律》中也沒有說什麼私藏隨珠都算是死罪這種話,更沒有什麼定製規矩說隨珠為天家專有,但歷朝歷代,舉凡得隨珠,皆進貢于禁廷。
趙乃明倒顯得淡然許多。
他冷眼看去,閆達明正大馬金刀坐於主位上。
那把椅子也不太一樣——整張雞翅木,椅背被閆達明的身形遮擋大半,可是隱隱露出的雕刻,看起來更像是蟒。
而一路延伸至扶手、凳腿上的雕刻,是祥雲紋。
他就差把龍雕到椅背上去了。
人是典型的武將長相——五官硬朗,甚至有些鋒利,殺伐多年的人,戾氣不太能夠藏得住。
真是由內而外散發出的桀驁不馴。
朝中武將那樣多,但真沒有誰是像閆達明這般的。
趙乃明笑著不開口,還是閆達明先笑著叫了一聲常恩王殿下。
然他根本沒有起身見禮的打算。
趙乃明想了想,索性提步往側旁去坐下:「本王年輕些,早聽聞閆伯爺驍勇善戰,卻始終未曾一見,今日得見,伯爺風采,果然不同凡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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