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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隸院大事小情,我從不去問他,他也不主動找我提起。
他那個人,從小到大什麼樣……」
話至此處,薛閒亭黑了臉,顯然想起那時在燕王府外遇到宋雲嘉時,他是什麼態度。
趙盈見他臉色不好,失笑嘆氣:「私下裡咱們都知道,他對我入朝一事仍是不滿的。
可明里,站在太極殿上,他總歸是肯向著我說話了的。
有廣寧侯府和宋家做我的靠山,沈明仁又在雲逸樓說出那番坦露心跡的話,明年舅舅又要升吏部尚書。
這種種算下來,人家可不是更要見縫插針的給我找麻煩嗎?
或是敗壞我的名聲,或是讓父皇以為我辦事不利,諸如此類,少不了的。」
「你看的挺透徹的啊。」薛閒亭腳下微頓住,「那這幾個老百姓,你打算怎麼辦?」
「剛才他們說的,你也都聽見了。」趙盈往前走了三兩步,察覺身後沒了人,才駐足回身,咦了一聲倒沒問別的,「你在甘肅查胡為先的時候,知道這些嗎?」
西北的這個事緊要,況且又是薛閒亭遠離京城,親手操辦的第一件大事。
當日他為了趙盈一句話,自請往西北去,回了家挨了一頓罵。
可是父親罵完了他,又耳提命面,要他慎之再慎,務必要將這個差事辦好,絕不能丟了廣寧侯府幾代人的臉面。
是以在甘肅那會兒,他真是一刻也不敢鬆懈,雖不至於晝夜不休,但一天十二個時辰里,也有六七個時辰都在忙著調查案子。
細枝末節,至於今日,仍然記憶深刻。
他起先點頭,還沒等趙盈問他,跟著又搖頭。
趙盈攏眉:「幹什麼呢?」
「我查胡為先,具折進京,奏章詳陳,這件事是在奏摺中寫的極清楚的——甘肅受災最嚴重的,胡為先身為一省巡撫,卻從別省借不來糧,甚至在朝廷下旨開倉賑糧後,仍不肯開糧倉,反而奏本說無糧可賑,請求朝廷從臨近的省調糧到甘肅。」
他說起這些,仍有憤怒的情緒在,聲不自覺的就沉悶了好多:「到處老百姓聚眾圍在府衙外不肯走,甚至圍了他的巡撫府,胡為先非但不盡力安撫民心,反倒下令抓人,確實是按刁民鬧事的罪名,把帶頭的關進了府衙大牢。
不過這都是我們調查的時候,從老百姓口中得知的了。
剛到甘肅那會兒,你書信中也沒說這些,我跟晉王殿下起先都以為胡為先真是個一心為民的好官。
是後來你信中提起,說究竟是什麼樣的山匪,便是亡命之徒,也沒有豁出去要跟朝廷作對到這個地步的,叫我留心甘肅一省的一眾官員,我和晉王殿下商議之後,在民間走訪,才知道了這些。
那時候被抓進去的人都已經放了,而且也沒有人具體能說清楚,到底是什麼人帶頭鬧的事,又是什麼時候放的人。」
「所以你們只想著有坊間百姓口口相傳,此事是胡為先推賴不掉的罪證,就也沒有想費心思去知道到底是什麼人被抓進的大牢。」
趙盈把他的話接過來,白了他一眼:「確有其事,但人是不是這麼些人,你不知道,是吧?」
薛閒亭顯然有些尷尬:「我畢竟是第一次出去辦差,有些事上想的不夠細緻周到,實在是也沒料到會有今天這樣的事情發生……
胡為先案鬧的這麼大,朝廷里還有人敢拿這案子做文章,也是挺不要命的吧?」
趙盈心下冷笑。
偏偏有些人就是為了權勢可以不要命。
再說了,這條路上爾虞我詐,原本就是你死我活的鬥爭,誰惜命,誰最後才只有死路一條。
不過薛閒亭說的也有理。
趙盈嘆了口氣:「是沒人能想到,還有人在京城做這樣的文章,只是現在派人到甘肅去已然來不及了。我讓人去通知了杜知邑,安排些三教九流的人去打聽些消息,試探試探口風。」
薛閒亭大抵是不太贊同了,面色微沉:「人家有心鬧事給你找麻煩,怎麼會隨隨便便叫人探去口風?」
「那都是些油子,整日混跡在市井坊間的,最會看人眼色,打聽消息,不然杜知邑養著他們做什麼?」趙盈又翻了翻眼皮,「要是連他們都探不出東西,這些所謂的老百姓,才是真的有問題。」
他猛然明白過來:「你不是大包大攬把這些人的安危和司隸院綁在一塊兒,是名正言順的派人監視他們啊?」
「不過他們要真是來要說法討公道的災民,他們在京城的一切花銷由戶部來出,我覺得無可厚非,甚至來日他們離開京城時,我還能每人送他們一筆銀子。」
趙盈抬眼看他:「凡事總要多想想,想想好的,想想壞的。
我沒去過西北,更從沒有去賑過災,可是天災人禍,最苦的永遠都是老百姓。
像我們這樣的人,就算遇上大災年,難道還會缺衣短食?
他們卻不行。」
她沒過過苦日子,從來都沒有。
有時候想想,她其實也是幸福的。
心中依賴的,敬愛了十幾年的父親其實不是她的生身之父,甚至連她的母親都是被強搶入宮的。
維護的,疼愛了十幾年的親弟弟,因為她的身世一心想要她死。
她雖然是死在趙澈和沈明仁一碗牽機藥下,死狀悽慘,死前更是痛苦不堪,但這些不堪的真相,令人窒息的那張網,在席捲而來的那一刻,已經是她生命的最後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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