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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臣萬萬想不到,孫其兩面三刀,世故至此。
一面奉承臣,一面轉投劉寄之麾下,為劉寄之出謀劃策。
還有藏匿廢王后嗣之事——」
姜承德雙膝一併,腰杆卻挺的筆直,朝服下擺被他一撩開,便衝著昭寧帝寶座方向直挺挺的跪了下去。
這一下跪的實在,趙盈挨著他站著,膝蓋觸碰到清寧殿青灰色地磚發出的一聲悶響真真切切。
她光是聽著都覺得疼。
這擺明了就是請罪的架勢。
自負如姜承德,哪怕是在御前,也有年頭沒這樣謙遜過了。
她不免又覺得可笑。
當皇帝果然是好的。
生殺予奪,誰不怕呢?
姜承德再怎麼自負,到了天子駕前,真的出了事,他還不是要端著恭慎,小心翼翼嗎?
不過話說回來,孫其又何止是兩面三刀,他可是太能幹了。
趙盈要不是有心要隱瞞爾綿頗黎的那個事,還有興王妃的身後名,孫其根本都算不上是劉寄之的人這種消息才更精彩呢。
人家把是把姜承德和劉寄之兩隻老狐狸玩弄於鼓掌之間,怎麼不厲害啊?
昭寧帝聲音還是沉悶的,根本就沒有要叫姜承德起身的打算:「你一手提拔上來的人,當然難辭其咎。」
銳利的目光,是鷹一般的。
沈殿臣在朝為官幾十年,記憶中上一次看到昭寧帝這樣的眸色和眼底閃過的光芒——宋貴嬪過身之後昭寧帝一意孤行,要追封宋氏為後,他為內閣首輔,率群臣跪請於清寧殿外。
那天天氣不錯,艷陽高照,他們在清寧殿外跪了整整一個上午,滴水未進。
都是身嬌肉貴的人,沒幾個吃得消的,歪歪扭扭倒下去的都有,全無朝臣該有的儀態。
後來清寧殿的大門打開了。
孫符陪著昭寧帝步出來,他一眼望去,心中陡然一驚。
就是這樣的目光。
那時候昭寧帝痛失此生摯愛,是沒有理智可言的,想殺人,想殺了他們所有人,因為他們在阻礙宋氏的身後尊榮。
而他,首當其衝。
天子殺念起,怎麼不令人膽戰心驚?
姜承德縱使沒有抬頭迎上那樣的目光,也感受得到那股肅殺。
宋昭陽站在一旁不由蹙攏眉心。
沈殿臣想了須臾,心神一定,還是湊上前去小半步。
朝服袖口寬廣,他對掖著手做禮的時候,垂下的廣袖袖口是把姜承德跪著的身影遮住了大半的。
他還沒開口,昭寧帝先沉聲問:「沈卿有何話說?」
沈殿臣頭皮一炸,但站都站出來了,也不得不硬著頭皮回道:「臣以為此事姜閣老無辜。」
宋昭陽身形剛要動,轉念一想,又站頂住,一言不發。
那頭嚴崇之對這種說辭顯然不屑一顧,他甚至是真的嗤鼻哼出一聲來的:「姜閣老提拔上來的人,就算孫其所作所為和姜閣老無關,至少這十幾年間他識人不明,沈閣老說姜閣老無辜,這話豈不是好笑?」
姜承德倏爾抬頭,冷冰冰一眼剜去,是同樣的銳利精幹。
嚴崇之卻分毫不怕:「姜閣老這樣看著我做什麼?難道我說錯了嗎?
我依稀記得,七年前你於太極殿奏請提調孫其回京,入工部為六品主事的時候,不少人反對過嗎?」
他好像真的打算掰著指頭去算,但也只是做做樣子,一時哦了一聲,收了聲就轉頭去看宋昭陽:「宋尚書那時候就供職在吏部為左侍郎,應該記得比我清楚?」
宋昭陽這才接過嚴崇之的話來,不過人還是沒往前挪動,連聲音都是平緩而沉穩的:「是這樣不錯。孫其於故城縣為縣令時,政績雖然不錯,但也不至於成績斐然。
七年前吏部年底考評官員政績,按照定製和以往的提調官員來說,孫其是遠沒有資格被提調回京的。
臣記憶猶新,是因為那件事情臣一手主持。
原本孫其升至京畿縣鎮中為縣令,再做上兩三年,若是政績依然不錯,才有可能被調回京中。
而且能不能入部,還得兩說。」
他聲音略一頓,而後視線就定格在了姜承德身上:「當年的確是姜閣老力保孫其內遷回京,入工部為六品主事。此後又僅僅用了一年不到的時間,孫其搖身一變,就成了三品工部侍郎。
這個侍郎的位置一坐就是六年,一直坐到了今天——
工部尚書三年之後該辭官去朝,臣想著,依姜閣老對孫其的倚重和提拔,應該是打算把孫其捧到工部尚書的位置上去的才對。
然則現如今出了這麼大的事,足可見孫其其人本就是不堪用的陰險小人。
是以沈閣老說此事姜閣老無辜,臣和嚴大人的看法一樣,實在是不敢苟同。」
「宋昭陽,你——」
「你給朕住口!」
御案上一方端硯,結結實實砸了下來。
硯中有墨,墨汁四濺。
沈殿臣等人見天子動怒,便紛紛下跪,唯有趙盈仍舊立於殿中不動。
他們口中念息怒,卻只有姜承德面色慘白一片。
昭寧帝甚至咬著後槽牙,幾乎一字一頓開了口:「朕叫你入內閣,不是叫你提拔這樣的人上來霍亂朕的朝堂,動搖朕的江山!
藏匿廢王后嗣,還是嫡出的兒子,孫其想幹什麼?你想幹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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