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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堂琴眯了眼:「小姑娘,沒有人教過你說話留三分的道理嗎?」
「先生是高人,與世人皆不同。不知先生是否知曉,我如今入朝,官居一品,掌司隸院,今次乃是奉旨巡撫揚州,提調揚州一切軍政要務,調查揚州孔家涉嫌買兇刺殺當朝公主一案呢?」
玉堂琴便又笑了:「我久居深山,如何知曉這些。」
他知道。
趙盈也學他那樣的笑,有些漫不經心,好像把世人都不放在眼裡。
眼神最該空洞,偏偏卻深邃幽暗:「就怕先生久居深山,卻知天下事,謀天下事。我說這些是想告訴先生,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朝堂上的明槍暗箭,爾虞我詐,該怎麼避開,又要怎麼駁回去,我是懂的。」
「所以你在我面前做這個直言不諱的模樣,是想讓我覺得,你趙盈與她趙榮祿不同?」
這個人好生矛盾。
他既感念先帝恩德,敬仰先帝仁聖,卻又是實實在在的痛恨榮祿公主對他所做的一切。
其實這件事怎麼可能剝離開來看待呢?
「先生痛恨榮祿公主,卻不恨先帝?」
「趙榮祿是先帝的掌上明珠,先帝疼愛她,不亞於今上偏寵你,她生性未必驕縱,不過是養成跋扈刁蠻的性子,那是誰養出來的,難道是你嗎?」
真有意思。
趙盈嗤笑:「先帝一生仁德,卻養出榮祿公主那樣的脾氣。你恨極了榮祿公主,卻不覺得先帝也有責任,先生的想法,真是讓人難以理解。」
玉堂琴顯然不打算跟她繼續談這個。
他點了點扶手:「小姑娘,你們趙家子孫的你死我活,同我是沒有關係的,別白費心思,早些回城去吧。」
「那先生請我進門來做什麼呢?」
「免得你說我老人家不懂待客之道。」
他一句老人家差點兒把趙盈給噎死。
連薛閒亭和宋樂儀都頓了半晌。
對著這張臉,實在讓人難以聯想到老人家三個字。
「先生這麼說,就是我方才所言都白說了。」趙盈嘆氣,「朝堂污濁風氣,先帝在天有靈怕痛心疾首,先生敬仰先帝,卻不肯入世入朝,先生怕了。」
「激將法對我沒什麼用處,你和你姐姐站在我山門外一唱一和,我只是好心提醒你們小姑娘,好好的天家公主,好好的名門貴女,別在我門前做這跳樑小丑的樣子。」
玉堂琴只做充耳不聞狀:「你說我怕了,那我就是怕了,你說我忘了先帝對我的恩德,那我就是忘了。
我都一把年紀,不知道還有幾天活頭的人了,你小姑娘家口舌之爭,就想激我給你辦事啊?」
趙盈當然知道不行:「若要請先生出山,怎麼才行呢?」
她把玉堂琴問的一時啞口無言。
這是什麼路數?
他盯著趙盈直打量:「怎麼都不行。」
趙盈仿佛也不顯得怎麼氣餒,哦了一聲:「我誠心登山而來,這也不行?」
玉堂琴撲哧笑出聲來:「若能請得我出山,你的兩位皇兄應該會更有誠心,叫他們三跪九叩拜山上來,他們恐怕都願意,你信不信?」
那她信。
就是事成之後玉堂琴肯定會死的很慘就是了。
趙家三兄弟嘛,骨子裡全是一樣的。
能屈能伸,可要誰給了他們半分屈辱,別叫他們翻過身來。
生不如死的滋味,她不就已經嘗過一回。
「先生真的一點興趣都沒有?」
玉堂琴甚至都不再看她,話也不說。
趙盈略想了想:「如果,我是說如果——」
他睜開眼,瞥過去:「如果什麼?」
「如果來日先生為趙家子孫出山入世,那會是因為什麼?」
他嘖聲咂舌:「打算拿捏我?」
趙盈搖頭:「單純好奇。像先生這樣的人,會因為什麼呢?」
「沒有因為什麼,我不會。」
他答的乾脆利落,趙盈卻無法想像,在幾年後,他站在趙澄那一頭,不遺餘力的攻擊趙澈。
太極殿上的玉堂琴,和這間茅草屋裡的玉堂琴,就是一個人。
她原本以為是他後悔了年少時的輕狂,白白葬送了大好前程,以至於近三十年的隱居避世,孑然一身。
但今日一見,那又的確不應該是玉堂琴。
他未曾參悟,也沒有看破紅塵,可他比世人都通透。
該恨的,該愛的,玉堂琴的心裡,能把本該交織在一起的愛恨剝離開,這世上就沒幾個人能做到。
所以是她小看了人家。
趙盈擰眉:「所以我說如果。」
玉堂琴似乎肯思考,也的確認真思考了一番。
有什麼東西在他腦海中閃過,以至他神色柔軟下來,雖只有一瞬,卻沒逃過三個人的眼睛。
趙盈同他兩個對視一回,也陷入了沉默中。
玉堂琴叫了聲小姑娘:「如果有這麼回事,不妨你猜猜看?」
就這麼讓她猜,實在摸不著頭腦。
宋樂儀笑著叫先生:「我們是後生晚輩,年紀又小,先生總該給些提醒吧?」
「你們年紀小,頭腦可不簡單,趙盈的心思,比世人都大,我給你們提醒什麼?」他橫過去一眼,在趙盈沉默之時,多看了薛閒亭兩眼,「薛侯這些年,身體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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