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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盈搖了搖頭,叫留雁:「你去坐著回話。」
留雁越發怕,連聲說不敢。
趙盈眯眼看她:「等著我扶你?」
丫頭陡然一驚,撐著起身,戰戰兢兢地往一旁官帽椅坐下去,卻又只是虛虛的坐了整張椅子的一半都不到而已。
她坐了,薛閒亭才徹底讓開。
「劉娘娘做局坑你們家,無非是要你們活不下去,或是在京城待不下去,再把賞你的銀子拿回去而已。
可兩千兩,於她算不上什麼,她是劉府養大的嫡女,眼皮子也沒那麼淺,至於旁的——」
趙盈的聲音宛轉悠揚,一出了口,充斥著不信,繞著正堂屋中飄散開來:「她是內宮的淑儀娘娘,在宮外又有母家扶持可倚仗,還要做局才能弄死你們一家?你未免太把自己當回事了。」
留雁眼角一抽,就要再跪。
趙盈卻明顯不耐煩:「說話就說話,你伺候了我幾年,知道我煩你們什麼。」
丫頭聽了這話,如坐針氈,乾巴巴的吞了好幾口口水:「劉淑儀這些年在宮裡熬著,手上不乾淨,她的好多秘密,奴婢都知道,她當然不敢殺奴婢滅口,奴婢捏著她的秘密,隨便一樣,就能讓她萬劫不復!」
說起這些,留雁像是激動起來,聲兒也拔高了:「她要殺奴婢,奴婢倘或將那些事託付給人知道,奴婢一死,她也保全不了自己,就算是劉家,也保不住她!」
趙盈聞言卻只心中驚駭。
她知道黃德安是劉淑儀的人,也知道劉氏這些年大概是勾結外戚。
但要說這兩樣,能置她於死地,只怕也難。
勾結外戚這種事,又不是劉淑儀一個人幹的。
馮皇后多年無所出還能穩坐後位,孔淑妃不多得寵大皇子又體弱多病,可他們母子二人活的順風順水,至於姜夫人和二皇子,更不必提。
這兩宗事,無非她在昭寧帝面前煽風點火,添油加醋一場,也至多是把劉淑儀打入冷宮。
可說不得過幾年劉家中用了,或是趙婉能得個好夫家,劉淑儀也不是沒有放出來的可能。
萬劫不復——
趙盈捏緊了拳:「既是叫她萬劫不復的潑天大禍,她敢做,焉能讓你知道?」
留雁鬢邊是掛著汗珠的,目光灼灼望過去:「奴婢不敢欺瞞公主!奴婢伺候公主六年,知道公主最恨人騙您,如今奴婢是為活命,怎麼敢誆您!」
她怕趙盈不信她,越發激動:「這些都是奴婢六年來自己一點點查出來的!」
·
留雁暫且就留在了薛閒亭的小宅子裡,不許她隨意走動,不許她見外面的人,至於她家裡的事,趙盈也應承下來,會替她妥善處置,不會叫她爹娘再受牽連。
兩個人從正堂一前一後出了門,趙盈回頭看了一眼那堂中。
大門沒關上,留雁垂頭喪氣的坐在官帽椅里。
她想起留雁剛到上陽宮伺候那年——那年她八歲,留雁也不過十一歲而已。
母妃剛剛過世沒多久,她並沒有徹底從傷心中走出來,留雁嘴甜,特別會講笑話,她才肯提拔留雁,後來發現這丫頭手巧,打的一手好絡子,雖然是叫留雁伺候茶水,但如今她匣子裡存著的好些玉佩和扇墜子,絡子都還是出自留雁之手的。
人心真是最難揣測的東西。
前世的趙盈,後來不管是如何的心狠手辣,年幼時,卻總心存仁善的,可她身邊的這些人,又是安著什麼心留在她的身邊呢?
她情緒不高,薛閒亭替她擋了大半的陽光,她抬眼看過去,薛閒亭正好抬手落在她頭頂。
趙盈虛躲了一把:「我有話問你。」
薛閒亭挑眉,領著她往東跨院方向去,橫豎是遠離了這處。
等走的稍遠些,也並沒有真正進了東跨院,趙盈叫住他:「賭坊的事,真是劉淑儀或是劉家乾的嗎?」
薛閒亭說不是:「劉家怎麼會把一個小宮娥放在眼裡,還有她說的那些事——」
他呼吸微滯:「你信了?」
「口說無憑,我未必全信,可她敢到父皇面前去告發,我就多信了一些。」趙盈站在樹蔭下,不肯再挪動,想了半晌,越發往樹下縮過去,找了個最舒服的姿勢,靠在樹幹上。
一抬眼,透過茂密綠葉的間隙,瞧著那斑駁灑落下的陽光中,被金光照耀著,清晰可見的塵粒。
那樣渺小,又那樣堅強。
「她本可以一走了之的。」她收回目光,重落在薛閒亭身上,「她是真的信了你的鬼話,以為劉淑儀要害她,害她全家,才到我面前說這些。她為了活,也為了她爹娘,敢跟我到父皇面前去告發,我為什麼不信她?」
「你就不怕她——」
「我怕她什麼?」趙盈沒叫他說話,笑著攔了他的話,「怕這是劉淑儀和她設計的圈套,引我入瓮?她們又能把我怎麼樣?劉淑儀現在是自顧不暇,還來招惹我,怕不是瘋了吧?
朝堂上的事情,你也不用說你不知,侯爺難道不跟你說的?
劉寄之在朝堂上煽風點火,今天請我過府,也是為了哄我到父皇面前開口的,這種時候,她們來算計我?」
朝上的事他的確知道,也猜到了劉家今日請她的用意,她自己顯然葉門兒清。
薛閒亭便知道勸不動了,泄了口氣:「那你要帶留雁進宮面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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