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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把扇子白玉為骨,自發出一聲脆響:「昨日聽見那些話,我就叫人去打聽,現如今留雁家住哪裡我都知道,更何況這間鋪子。」
趙盈便明白了。
「你本來是想來看看,結果在樓下看見了舅舅家的馬車,想著我如今搬出宮住在皇叔那兒,說不定這會兒正跟表姐一起,所以才上樓的是吧?」
薛閒亭挑眉不語,顯然是默認了她的話。
趙盈反而好奇:「你來看什麼呢?難不成世子爺是想仗勢欺人,砸了人家何家店鋪?」
「我又不是市井潑皮!」
薛閒亭氣血上涌,嗆了她一句。
但這話說來底氣不足。
他年幼時實在是個頑劣的,仗著出身好,身邊又總有趙盈這位大公主陪著,京城裡橫著走——兩個人一塊兒橫著走。
趙盈不出宮的日子,他就自己作威作福,偶爾還會跟著一個宋樂儀。
這會兒知道自己不是市井潑皮了。
一旁宋樂儀都沒忍住,撲哧一聲笑出來,等他虎著臉瞪過來,才趕忙斂了笑意,又連連擺手:「不是笑你,我想起個笑話來。」
薛閒亭咬牙切齒,一字一頓的從牙縫裡擠出聲音問她:「什麼笑話?」
他兩個一處的時候,總是愛拌嘴的。
從小到大都這樣。
薛閒亭是個嘴上不饒人的人,宋樂儀又不像她,在該讓的時候曉得讓一讓薛閒亭。
趙盈捧腹笑著說好了,打斷二人接下來可能發生的拌嘴場景,等笑夠了,才重去看薛閒亭:「這事兒既然你知道了,那幫我個忙吧?」
歷來只要她開口,薛閒亭沒有不應的,只是喜歡拿腔作調的揶揄擠兌她:「先前出事也沒見找我幫忙,可見大公主是很不必我來幫什麼忙的。」
他一面說,眼角餘光直往宋樂儀那兒瞥:「大公主在宮外有可託付的人,那個人並不是臣。」
趙盈在心裡罵他。
狗東西,現在知道君君臣臣的喊了。
宋樂儀覺得後槽牙都快被酸倒了。
知道薛閒亭是玩笑話,但這玩笑話里,那酸味卻是實打實的。
小的時候他就是個醋罈子,趙盈跟旁人多說上幾句話,走動多了一些,他就能醋上好一陣子。
現在長大了,不說收斂,反倒變本加厲?
宋樂儀橫過去一眼:「你現在連我的醋也吃?」
他卻只是拿舌尖兒頂在上顎,轉了兩圈,不言語。
趙盈扶額:「那些天我在宮裡頭,太后和父皇都不在,我又受了傷,不好出宮來,表姐進宮陪我的時候,我與她說起此事,才讓她告訴舅舅和表哥,在宮外幫我留意留雁的事情。」
她試探的笑著叫他:「真沒打算瞞著你,這有什麼可瞞你的?我這不是才出宮第二日,還沒來得及見你跟你說嘛。
舅舅和表哥還要顧著朝廷里的差事,總不好為這樣的小事一直費心,我本來就想著既然出了宮,自己多操心,但要用人,還不是要指望你,你怎麼不是可託付的人了?」
這話未見得有多真。
薛閒亭跟她一起長大的,她那句話是真的,那句話是哄人的,他還分得出。
但這麼多年了,趙盈總還是肯哄著他的,這就足夠了。
至少這世上,除了他,再沒第二個人,叫她心甘情願的哄勸安撫。
見好就收,是薛閒亭多年來總結下來的經驗。
便是以往置氣,也都有個度,不踩上那個底線,他和趙盈之間,就能夠相安無事。
「我會派人盯著她哥哥,我看他那個樣子——」他眸色冷了三分,「銀子沒賺多少,紈絝的做派先學了起來,有什麼消息我派人去告訴你。」
「別——」趙盈猛然抬高了聲,音有些尖,好在她聲音一貫清麗悅耳,才不至於刺耳。
薛閒亭面色一沉:「你是讓我別到燕王府找你?」
趙盈吞了口口水,猶豫了半天,哼哼著嗯了一聲。
薛閒亭臉色就更難看了:「你這麼怕燕王?」
「不是怕。」趙盈有些無奈,「這話我連舅舅也沒告訴,怕他憂心澈兒。我臨出宮前,趙婉跑去上陽宮告訴我,澈兒想去西北——」
此時的聲音是婉轉悠揚的,趙盈在薛閒亭與宋樂儀的錯愕之中,把那些話翻來倒去的又說一回,才繼續說下去:「父皇雖然答應了我,不會派他去,可我怕劉家在朝上攛掇……經過這次的事,我也算是看明白了,劉淑儀從未把澈兒當親生兒子看待過。
眼下澈兒說,他去西北建功立業,能讓嘉仁宮免於父皇責罰,你猜劉淑儀動不動心?」
「所以你出了宮,不住侍郎府,不住宋家,特意搬去燕王府,是想讓燕王殿下在朝上回護趙澈?」薛閒亭眉間隆起的小山峰,就再也沒平緩下來。
他覺得趙澈根本就不配!
趙盈比他小了六歲,他小的時候帶著趙盈,陪著趙盈,所見全是她對趙澈的滿心疼愛。
那小兔崽子卻幹了什麼呢?
如今竟然為了嘉仁宮免於責罰,就想跑到西北去。
要麼就是年輕不知事,不曉得其中厲害——可趙澈進學也已經有幾年了,要說這其中利害看不分明,薛閒亭頭一個不信。
小兔崽子。
他在心裡又咒罵了兩句,沒敢罵到趙盈臉前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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