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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擺手:「你們下去。」
幾個小廝面面相覷,實在是怕辛程手裡的那把長劍,猶豫了片刻,才貓著腰往外退。
辛恭身邊的貼身小廝最機靈也最有眼色,本來打算出了門就直接去尋蘇梵,辛恭是在他一隻腳踏出了房門時叫住他的:「不要驚動蘇叔,也吩咐底下的人,不許說出去,不然即可發落了,再不許在府上服侍。」
辛程陰沉著臉,面色鐵青,身後房門被帶上,又是啪嗒一聲,悶響傳入耳中,他提劍的手越發握緊了劍柄。
辛恭面不改色平視過去:「上次帶人到明輝堂打砸一場,二哥是覺得銀子賠的不夠多?」
「你幹了什麼事,你自己心裡最清楚!」辛程咬牙切齒,竟真的提劍上前三兩步,劍尖一指,正朝向辛恭坐著的方向。
辛恭連挪都沒挪動半寸:「有本事殺了我?」
辛程眯起眼的同時,掠殺在眼底閃過,腳下再動,湊上前去,長劍最前端的尖銳就抵在了辛恭胸口:「你以為我不敢?」
「二哥自幼頑劣,不服管教,你有什麼不敢的。」他仍舊不動,任由辛程以劍相脅,「我就坐在這兒,你動動手,我就死了。」
辛程聞言,唇角一揚,竟然真將手中長劍又往前送去兩寸。
他上了勁兒,劍身就刺破了辛恭身上的錦緞。
胸口處正繡著一朵桃花,花蕊很快變成殷紅色,蔓延了一小片後,詭異的綻放開。
辛恭悶哼一聲,眉心蹙攏。
他自幼嬌貴,何曾皮肉受苦,辛程敢傷他,就敢殺了他。
可他好似全部在意,還敢出言挑釁:「你大可以再深入兩寸,直刺入我心脈之中,便是大羅金仙也難救我性命。」
辛程手腕又要動,辛恭看在眼裡,眸色一沉:「只是殺了我,你想做的,你想要的,照樣全都不成。」
長劍往外收了些,可劍身從他傷口拔出去的時候越髮帶起一陣疼痛。
辛恭鬢邊盜出冷汗來,面色也微微泛白:「咱們兄弟之間,還能坐下來好好談一談嗎?」
「不能。」
辛程不假思索的拒絕,長劍卻收了勢,回了劍鞘中去。
他橫去一眼:「原來你並不是真的不怕死。」
辛恭呵笑:「這天下誰不怕死?二哥想追隨的那位殿下,她難道不怕死嗎?」
趙盈嗎?
辛程覺得,她還真不怕。
她應該與世人皆不同。
生死看淡,卻又格外惜命。
是個最豁得出去,也最不願輕易赴死的人。
糾結,矛盾,但實則是極豁達通透的。
趙盈的怕和世人的怕不同,她不是貪生怕死,而是怕她死後遺志不得成。
從她近一年的行事與幾次見面看來,辛程心下莫名篤定。
他又拿餘光去掃量,淡乜向辛恭:「至少不像你這樣,明明貪生怕死,還要做無所畏懼的模樣。
說你是偽君子,你還真是把這三個字演繹的淋漓盡致。」
辛程是習武的人,說一句文武雙全不算過分,不過往常在外行走身上從不佩劍而已。
這把劍還是他十六歲生辰那年,成國公遍尋天下,為他尋來的名劍。
大多時候他是懸在自己屋裡的,今日應是特意去取了過來。
辛恭聽他那些奚落言辭,臉色越發難看:「是二哥先入為主,對我有了成見。」
辛程才剛撩了長衫下擺往一旁官帽椅坐過去,聞言神色古怪瞥去一眼:「你有毛病吧?大大方方承認你能死嗎?這屋裡沒外人,你少做戲來噁心我行不行?」
辛恭的面色就又黑了三分。
辛程不說話,手中劍往黑檀桌案上重重一拍,大馬金刀的坐著,看起來囂張又狂妄。
辛恭猶豫了很久,才咬著牙道:「兩年,我只要兩年的時間。」
「不可能。」
又是毫不猶豫的拒絕。
辛恭怒極:「二哥,你也不要太過分!」
「朝局瞬息萬變,黨爭已浮出水面,接下來就是你死我活的奪嫡之爭,算上遠赴涼州的安王,甚至還有孫淑妃肚子裡沒生出來那一個,你讓我等兩年?」
辛程側目去看,譏笑反問道:「你覺得兩年後這京城還有我立足之地?」
不是京城沒他立足之地,而是無論是誰,都不再需要他。
辛恭斂眸,眼皮往下壓了壓:「那就一年。」
「你少做夢了。」
「辛程!」
辛恭咬著牙拍案而起,一時牽動到傷處,吃痛彎了腰,左臂撐在書案上,有血自傷口低落,很快又和黑檀書案融為一體。
他因疼痛,語調也微微發顫:「你是死皮賴臉跟著我進京沾光的,從沒問過我願不願意借光給你,咱們倆到底是誰在噁心誰?」
「咱們倆是彼此彼此。」辛程坦然承認,兩手一攤,「我從沒說過我是君子,你奈我何?」
辛恭臉上的笑因發白的面色和眼底的陰鷙而變得扭曲且詭異:「那我就是使絆子下圈套陷害你,你又奈我何?
有種你一劍挑了我,大不了魚死網破,你不是不願意談嗎?」
實則如此一來,便果真僵住了。
這不是辛程想要的結果。
他要辛恭的命做什麼?
他又不是混不吝的二百五。
他和辛恭,一人一爵,保的皆是辛氏一門的榮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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