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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都和趙盈預料的一致。
御前立下軍令狀,徐冽豪言壯語,跪的筆直又英挺,在昭寧帝面前許諾,以半年為期,退柔然敵軍,收復舊河山,
徐照的心跟著揪了一下。
趙盈亦然。
要退柔然,她信徐冽能辦到。
可收復失地,半年為期……
他此話出了口,若成,揚名立萬,名垂青史,他是救南境百姓於水火,解大齊危局於困境的大功臣,大英雄。
可若不成,誰也救不了他。
他是自作主張,這番話事先沒跟她商量過半個字。
不過好在南境一役,是朝廷目下最要緊的事,沒人敢暗地裡使絆子,兵部自高良騫往下,無論糧草調度還是援兵調遣,只要秦況華有折擬奏,無不准許。
昭寧帝也金口發了話,特事特辦,眼下南境戰局危機,一切流程從簡,不需交內閣復批,更不必交他親審,一概由兵部自行做主,以南境需求為最要緊,若有糧草軍餉不足,戶部也要盡一切可能保證供給。
只是要求兵部和戶部將往來奏疏,以及批准出庫的銀錢調動一類悉數留存,待到戰事結束之後,再做覆核。
散朝後昭寧帝回清寧殿,帶上了徐照一起。
徐照臉色不怎麼好看,進了殿昭寧帝往西次間去,孫符貓著腰退到殿外,吩咐人下去準備點心,而後就守在外殿,把伺候的小太監都打發了出去。
「你坐。」
徐照猶豫一瞬,才往羅漢床斜對面的官帽椅過去。
他正襟危坐,一絲不苟的模樣倒把昭寧帝逗笑了。
他是聽見笑聲才抬頭看過去:「皇上?」
「你昨日在雲逸樓跟人大打出手的時候,可是這副模樣?」
徐照面色一沉,就要起身告罪。
昭寧帝一擺手:「打了就打了,年少輕狂時誰沒打過架?你到了這個年紀才放縱一回,有什麼好告罪的?」
話雖是這樣說,昭寧帝的笑意可實實在在沒達眼底:「不過也難得見你跟人紅了臉,又是為徐冽?」
「什麼都瞞不過皇上的一雙眼。」徐照吸了吸鼻尖,聲兒有些悶,「還是臣多吃了兩杯酒,失儀了,今晨已吩咐犬子,散朝後攜禮登門去拜訪。」
「你沒覺得自己有錯。」
不然不會讓徐霖去登門。
他不過是做做樣子,放低姿態,把此事平息而已。
昭寧帝點著三足幾,好整以暇打量他:「到目前為止,你是擔心徐冽,掛念徐冽的。
上回北境捷報傳回京,你迫不及待追上高良騫打聽,朕把高良騫叫來問過,自徐冽離京往北境,你去過兵部不下十次。」
他一面說,一面唉聲嘆氣的:「父子之間,總是血脈相連,但依朕看,徐冽對你,只怕淡淡吧?」
那個逆子。
徐照垂眸不語。
昭寧帝笑了一聲,更像是嗤笑,徐照一驚,本欲抬眼去看,轉念一想又把目光收回來,仍舊垂眸。
「永嘉——徐冽追隨她,算是她一手提拔上來,朕比你更了解她的脾氣和心性,她看重徐冽,自也倚重徐冽,徐照,朝廷里的好些事,你跟在朕的身邊,做了快十年的禁軍大統領,也要有個分寸。」
他說分寸,徐照就再坐不住。
他離了那張官帽椅,雙膝一併跪下去:「皇上,臣不敢。」
「永嘉跟你說話也不會好聽到哪去,這個朕知道,可你也不會把她的話放在心上,朕也知道。」
昭寧帝沒再叫他起身,語氣冷冰冰的:「她有她要辦的事,小孩子家,鬧得不過分,朕都縱著了,你總不至於背地裡使絆子,拿陰招坑她一手吧?」
徐照越發恭謹,叩首拜下去:「臣——不敢!」
他話音咬的重,是在表明他的忠心和立場,更是告訴昭寧帝他真的不敢。
昭寧帝嗯了一嗓子:「除了不敢,你要記住不會二字。徐熙走丟那會兒,永嘉畢竟替你們家說過話,點徐冽為主事,固然是噁心你,但小孩子嘛,總會有些胡鬧的時候,記住了?」
他趴伏在地上,說記住了,話鋒一轉:「臣不會記恨大公主,更不會與大公主作對。
臣手握禁軍,是皇上信任臣,臣的職責所在是護衛宮城,朝堂上的爾虞我詐,勾心鬥角,與臣一概無關。」
他在朝為官幾十年,這點事再不懂,就算是白活了。
昭寧帝似乎終於滿意:「別跪著了,咱們君臣倒生分。」
徐照才撐著膝蓋緩緩起身,卻仍舊沒敢再坐下去,掖著手站在一旁。
昭寧帝眼尾的笑意早散去:「至於徐冽,當日朕跟你說過,六年前的事情朕不想再看到。
今日他御前立下軍令狀,倘或此戰他敗了,徐照,你的項上人頭,可保不住他。」
徐照心頭直墜,猛然抬頭:「皇上,臣只——」
「徐照。」
昭寧帝平著聲:「朕也只有三個兒子,長子不爭氣,自七歲上便私囤鐵礦,到了十八歲終於長大成人了,卻被朕一紙詔書發落涼州,無詔不得回京,難道天底下,只有你徐照的兒子是兒子嗎?」
天子把話說到這份上,便是把徐照所有的後路都堵死了。
昭寧帝看著他,眼底閃過一抹不快:「咱們君臣之間,朕還是信你重你的,所以今天關起清寧殿的門,朕跟你說這些掏心窩子的話,來日真有什麼,你不要再叫朕為難,若不然,君臣情分,就顧不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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