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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上的商販們當時更早一些得了消息,如今正一個個將褲腳挽起,齊齊上陣,扛著麻袋將各自店前的門檻壘高。
酒坊前頭,一高一矮,一壯一瘦的兩道身影也正忙個不停。
康令昊左肩扛了一袋,右手下偏還夾了一袋,眼下正沖旁邊咬牙想要搬起第二袋的余青伍咧嘴笑著,露出一口亮白的牙。
而余青蕊正帶著小妹一道,用掃帚器皿等物將鋪子裡漫進去的水往外頭倒,來寶則搖晃著尾巴,嘴裡叼著一塊抹布,跟在小妹身後指打轉。
以她的角度望去,仍能清楚地看清他們被積水和雨水打濕的衣衫。康令昊和五郎兩個因為要往返街頭搬運沙袋,更是滿身泥濘,看上去像是剛從田地里爬出來一樣。
雙眼沒來由一酸,賀七娘忙是別開臉,用已經濕了大半的袖子擦了擦臉,然後才繼續往店前行去。
走過這段路,早先因為那碗當歸雞蛋而散去的墜痛已然再次顯出苗頭,賀七娘掩在蓑衣下的身子隱隱凍得有些發抖,但她也咬牙忍了下來。
正是此時,放下肩上的沙袋,正打算再去搬上一些過來的康令昊發現了她的存在。賀七娘眼看著他雙眼驟然亮起,然後咧著那口在滿臉泥漿襯托下變得更白了的牙,高舉著雙手揮舞。
「賀七!賀七!你快看,我們手腳快吧?」
原本還有些感傷的情緒頃刻化作泡影,賀七娘對著咧嘴淌水奔來的康令昊大大翻了個白眼,然後往後避了一步,抬手做出阻止的手勢,大喊道。
「你別過來,你動靜太大,水全踐我身上來了。」
訕訕停下腳步,康令昊像隻身型強壯的獵犬一般跟在賀七娘身後,都不用她開口,就絮絮叨叨地將眼下的一切都解釋了個清楚。
「賀七,你都不知道,那會兒天都還沒亮,街上還有巷子裡就有好些當差的挨家挨戶地拍門,說是橋垮了,河漫了,讓各商戶趕緊起來守著鋪子。」
「然後我從邸店一跑過來,就發現五郎這小子連余娘子她們挖出的沙袋都擰不動,好半天,我們才把後巷的門口收拾好,沒讓水把後頭院子給徹底淹了。」
「嚯!你都不知道,我們剛把門壘好,那水就漲得這麼老高了!後頭我們到鋪子裡來準備想法子壘門,才發現街頭已經來了好些當差的在安排沙袋那些了。」
「聽說,是昨兒個夜裡刺史帶人巡河時發現了不對,立馬就安排了手底下的人,這才免了咱們這些商戶倒大霉的......」
賀七娘從及膝的水中邁出,正抬腿打算跨過門檻上壘著的層層疊疊的沙袋,聞言,也是愣了一下。
側目,看一眼猶自在誇讚這次來的這個刺史是個踏實幹事之人的康令昊,心中不合時宜地冒出個念頭。
如果,康大知道他現在夸個不停的刺史,就是他打聽回阿瑜的消息後,小聲嘀咕著罵了小半個時辰的「方硯清」的話,也不知道依他的性子,會不會用跟褲腰帶把自己吊死在酒坊門前?
看一眼被沙袋折磨得腳下都開始打顫的五郎,賀七娘自覺暫時還不能讓康大給自個兒吊死,當即便打消了這個念頭。
同迎上前來的余青蕊還有小妹笑了笑以示無礙,賀七娘淌著店內淹到腳踝的水,徑直奔向後院,打算去牽她那已經養尊處優大半年,沒有幹活的驢子。
雖說能悄悄把康大當驢子用,那到底,也還是太不道義了些不是?
進到後院,賀七娘靠牆站了一會兒,咬住下唇,弓起身子,用手死死按住隱隱作痛的小腹。她深深吐了好幾口氣,這才好不容易緩過這陣疼痛。
這才去牽了她的毛驢兒,淌水繞到前院,在康令昊吱吱哇哇的亂叫著「我怎麼這麼蠢,放著驢子不用」的喊聲中,強忍著往街頭分發沙袋的地方淌去。
捏捏毛驢的毛耳朵,賀七娘在一人的助力下,吃力地將沙袋搬到驢子的背上。
頂著對方欲言又止的眼神,她這才後知後覺地發現,眼前這個身著黑衣的人,好似有些面熟。
正想著是不是該避開,躲到別人那邊去領沙袋,身後,卻在雨聲嘈雜中,仍非常清晰的響起連串的見禮聲。
「刺史......」
「許刺史,您來了......」
「郎,郎君......」
她面前這位,正抱著沙袋不知如何是好的護衛,也是囁嚅著喚出了口。
作者有話說:
康大:啊昂~~啊昂~~~~
護衛甲:完了~~我死了~~~
第50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首發
◎被許瑾雙手鉗住腰◎
此間急雨未歇, 陡然一陣涼風卷過,催著豆大的雨珠擊打在斗笠上,嘩嘩作響。
眾人紛紛同身後行來之人見禮, 聽著動靜賀七娘忙將斗笠下壓,身子也往蓑衣里躲得更進一些。
縱使隔著這疾風勁雨, 她視線所及之處, 也正從身後一圈一圈的, 漾出涉水而行時生出的水紋漣漪。
乍然間,那股尤似殘存的,曾整夜縈繞在她周身的冷香, 亦從魂魄深處幽幽鑽出,若有實形地包裹住她。
分明, 這股淡淡藥味的青竹冷香, 不應在這泥水四濺,大雨滂沱沖刷世間萬物之處出現。
分明,他們之間,還隔著這不近的距離。
恰逢面前這個抱著沙袋不知如何是好的護衛正訥訥朝來人見禮, 賀七娘倏地抬起頭, 沖其瘋狂地擠眉弄眼,齜牙咧嘴的表情里, 滿是生怕她會因此暴露的小心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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