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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他的視角看去,賀七娘散了頭髮,尤還有些濕潤的髮絲正半掛在肩頭,隨著她的動作,將落未落。
她現下只著內衫,外頭披著一件袖口尤還濕了大半的外袍。手中是卷著的,一片不知道是什麼樹木的葉子。裡頭盛了淺淺的清水,她跪坐在他身旁,探身俯下,似是正在餵他喝水。
頸下一片馨軟,許瑾下意識地動了動脖子,瞬時知曉,那是賀七娘的手臂。柔柔地墊在他頸下,想來是為了能夠將他扶起。
乍然見他醒來,賀七娘原本平靜的眼底先是驟然亮起。隨即,又忙是垂下眼帘,遮擋下眼中情緒。捻著被捲成尖錐模樣的葉子,手亦是猛地頓住。
「七娘?」
「啊?啊!你醒了,來,喝些水。」
唇間被抵上尚還掛了水珠在上頭的葉片,許瑾也不推辭,就著賀七娘的手,一連喝了好些,好歹緩解了喉間火燎一般的痛意後,這才搖搖頭,示意夠了。
原本墊在他頸下的手臂早已被它的主人收回,待許瑾喝過水,賀七娘忙不迭地攏著肩頭罩著的外袍,後退幾步,拉開二人之間的距離。
許瑾轉動脖頸,將臉看向賀七娘。
腦後,應該是被她疊了衣裳墊在下頭。
身上,蓋著的應該是他的外袍。尤還帶著潤意,但卻較之二人落水的事實來說,已經是乾燥了太多。
視線落在賀七娘散落的發尾,果不其然,他下一刻便及時發現了,在她身前幾步開外的地方,裊裊燃著一叢篝火,旁邊插著的樹枝上,正烘著二人的鞋履。
昨夜依照計劃,他當著與突厥勾結的那些賊子的面,落入河谷。
而守在河流下游處的諦聽之人,會在接收到栴檀他們的信號後,將準備好的屍身暗地裡送往東都。
至此,在明面上來說,伊州城內的許刺史將會因病暴斃。而知曉他隱瞞身份,潛入黑沙城的一眾人等,則會收到他中箭後落河身亡的消息。
分明是早就安排好了的計劃,也正是因為他此後將有一段時間轉入暗中行事,當時,他才會那般不理智的,非得要將七娘帶來黑沙城,帶在身邊。
其實,依照他所敲定的計劃,伊州城內的「賀掌柜」自庭州返回之後,倒是日日釀酒,過得安安穩穩。
待他們回到伊州之後,賀七娘便可繼續安穩的生活,而他,則藉此機會回到東都,徹底了結舊事。
明面上,無人知賀七娘在這一路,就是那個出身康家旁支的胡女。可是現在,經了昨晚的那一處,他到底是不大想依計劃行事了。
如那夜夜都會折磨他的夢境,無論是誰守著,無論是誰替他護著,許瑾都不會放心。他只想將她放在自己身邊,將她划進他的羽翼之下......
撐起身子,胸前的那道刀口扯出一片悶痛。
許瑾恍若沒有體會到一樣,徑直坐起。半垂下眼,方知確如他醒轉那一瞬所猜想的一般,賀七娘應是在他昏迷之時,為他寬衣料理過傷口的。
首先映入眼帘的,倒是一處淺淺的牙印。
咬人的兔子昨夜著實是惱了,用得力道像是恨不能啃下他一口肉,但於許瑾來說,這點輕微的,由她給予的痛,甚至只能為他留下一片愉悅。
指腹緩緩划過那處牙印,許瑾眼角眉梢滿是淡淡的笑意。
牙印之下,是阿史那憲那混帳,在被他刺瞎雙眼後,奮力一擊所留下的刀口。作為回報,他立時是手起刀落,直接送他上了那黃泉路。
現下,刀口之上雖未纏上繃帶,但卻是仔仔細細的,被抹上了一層他收在衣襟里的,用防水的油紙細細包起的金瘡藥。
為著這場計劃,許瑾在裡頭妥善放了藥粉、火摺子、印信。
唯一沒算到的,只是沒料到帶傷引著七娘游到此處後,他會因此而短暫地陷入昏睡。
目光落在腰腹處,褲腰之下,本有一道猙獰似蜈蚣一樣的刀疤,會隨著行走,隱隱露出少許。
但現下,卻是沒有了的......取而代之的,只有一塊燒傷的疤痕......
笑意微斂,若有所思的視線復又落在賀七娘的背影之上。
許瑾的手指搭上那處醜陋的疤痕碾了碾,然後,到底是放任指腹一點點覆上胸口處那淺淺的牙印,笑意再度瀰漫,好半晌,他這才柔聲開口。
「七娘,對不住,連累了你。」
蹲在篝火前,看似是在烘烤衣物的賀七娘聽罷,微掀起眼帘,卻有一片冷意沿眼尾沁出,滿是嘲諷。
聽著聲後的致歉,她沒有回頭。
手中握著的樹枝撥弄著猶自燃燒著的枯枝,脫口而出的埋怨里,恰到好處地掛上幾分,與她眼底冷意格格不入的嗔怪。
「差點兒,還以為你是瘋了哩。許二郎~你到底,打的是什麼算盤呀?」
作者有話說:
是因為我快變態了嗎???為什麼~我覺得我家女鵝也要開始變態了呢~~望天反思中~~~
第68章 晉江文學城獨家首發
◎換她來蒙上他的眼睛◎
「七娘。」
「嗯?
「昨日之事......」
聽著許瑾一點點同她解釋昨日的計劃, 賀七娘在餘光得見他已然慢慢走到她身邊坐下之時,於唇角迅速勾起一抹笑意,手肘靠在膝頭, 單手撐著下巴,繼續用樹枝撥動著篝火。
若無其事地看著篝火將枯枝一寸寸蠶食, 噼啪的聲響時不時隨著火焰的跳動而起, 間或迸出兩點火星子落在旁邊的碎石地里, 隨即變成一縷輕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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