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頁
康令昊昨夜沒回邸店, 而是跟余青伍擠在一起, 糊弄了一夜。
本想著趕緊將各自被泥漿掛了滿身的衣物搓一搓, 結果一打開井蓋, 那不出意外的,渾得發灰的井水,到底是打消了賀七娘的念頭,暗道看來接下來一段日子,他們都只能就著缸里儲來釀酒的水吃著了。
「七娘,你怎的又出來了?我不是同你說了,你得好生在屋裡歇著的嗎?」
「你這是打算做甚?下涼水洗衣裳嗎?!」
被身後的又驚又怒的聲音嚇得肩膀縮起,賀七娘僵著脖子轉過臉,朝柳眉倒豎,難掩嗔責的余青蕊討好地笑。
「阿姊~好阿姊~我這都躺了一整晚了,你看看我,腰啊肚子啊早就不疼了,哪裡還需要一直躺著呀。」
「哎呀,阿姊,我不洗衣裳。我就拿個帕子,去前頭擦擦鋪子裡的酒瓮,傢伙什那些,成嗎?」
看著眉間鬱氣褪散,好似精氣神一下子都變得更加敞亮起來的余青蕊,賀七娘雙手合十,朝其笑彎了眼。
昨日,被許瑾在街頭逮住,押著她坐在毛驢的背上被送回酒坊,聽得余青蕊聲音的那一瞬,賀七娘一時情急,一手前伸,卻因手下力道用得太大了些,竟是扯得許瑾因蓑衣掛雨後過於沉重,身子都往她這邊歪了下。
眼見許瑾先是身形一歪,然後難掩詫異地回頭。賀七娘飛快鬆手,將掌心朝前,抬高舉到臉旁,慌亂下除了連連搖頭,半晌也沒找出句合適的話來。
眼神飄忽不定間,恰是發現許瑾牽著轡頭的手指,又白又皺,竟是被泡得連手背的肌膚都泛起詭異的白,賀七娘眼神一頓,已然訥訥出聲,不解他的手為何會泡成這般模樣。
方才所見,就是那分發沙袋的護衛的手,也並沒有被雨水澆成這個樣子。
對此,許瑾當時只是淺笑著搖了搖頭,並未多說。
他一手牽住轡頭,一手不時安撫著因積水而有些躁動不安的毛驢,涉水往前,好像此時於他來說,只有趕緊送她回酒坊,才是頂重要的事。
見著許瑾轉身,正面對上了康令昊和余青蕊二人,賀七娘下意識屏住呼吸,一顆心也隨之懸到了嗓子眼兒。
但見許瑾回過頭去,也只是淡淡地朝迎面而來的二人點頭示意,看向余青蕊的目光之中全是陌生,然後便是牽著毛驢,繞過打算來搶轡頭繩子的康令昊,繼續往前去。
賀七娘漸漸鬆開緊緊揪住身下驢子短毛的手,隔空同餘青蕊二人對視過一眼,各自放下了高懸在心口的巨石。
來到店前,鋪子裡頭的積水已被他們往外鏟了不少,遠沒有街上及膝的水看著嚇人。
賀七娘扶正鞍座,正打算從驢子身上下來,哪料許瑾卻是再度將手扶上她的腰間,一路就這般舉著她,直至放她到碼放了酒瓮的櫃面上坐著,然後才回過身,同已經因吃驚而說不出一句話的眾人見禮。
全程像泥塑一樣,欲哭無淚看著許瑾再次避開朝他奔去的康令昊,然後走到余青蕊身邊。
許瑾拱手同其低語,而她,則很快接收到余阿姊皺起的眉心,還有眼底寫滿的不贊成。
賀七娘在余青蕊越來越擔心的神色中,一手扒開撲到她面前,嘴裡叨叨「他怎麼在這裡」,「他為什麼在這裡」此類話語的康令昊,垂下頭,雙手按住隱隱作痛的太陽穴,心道不妙。
果然,余青蕊得了許瑾的託付,不光在他離開後,攆著賀七娘回後院梳洗更衣,更是把她按在炕上,一碗接一碗的薑茶送上之餘,明令禁止她再下水幫忙。
日頭高高掛起,明晃晃的陽光落在賀七娘身前,照得她那張臉愈發是白得透光。
可憐巴巴投來的哀求目光,到底讓余青蕊招架不住,想著內里積水已退,所幸是沒昨日嚴重了,嘆了口氣,應了賀七娘的話,打了盆灶間煨著的熱水,這才放了她跟上來幫忙收拾。
抱著猶自還裊裊往上頭冒著熱氣的水盆,賀七娘瞄一眼余青蕊和小妹擦洗污泥用的涼水,才囁嚅著動了動嘴唇,就在余青蕊敏銳察覺,隨後丟來的眼刀里偃旗息鼓,就著熱水,擦起了柜上的酒瓮。
昨兒個勉強也算救得及時,鋪子裡擺放著的酒瓮,小半被他們轉移到了高高的櫃面上,離了下頭污糟的泥水。
至於一些沒來及收拾上來,被水淹過的小酒瓮,即便賀七娘細細看過,面上沒有破損,但她也知道,這些酒,已是不適合再飲用、或是售賣的了。
將這些小酒瓮單獨挑出來擺在一邊,賀七娘打算等到外頭的積水徹底褪去之後,便將這些酒倒掉,省得後頭一不小心弄混。
聽過她的打算,店內幫著收拾的大家盡數面露不舍,對著這些七七八八算下來,約莫占據了店內存酒大半數量的酒,唉聲嘆氣。
其中,賀七娘更是一下下擦著手下的酒瓮,半晌都沒有再說話。
曲室也進了水,當說不說,這次制出的,擺在裡頭存放的曲磚,也是不能用了的。還有那些被水泡過的糧食,只消一想,更讓人心疼到不行。
這重新制曲、釀酒,一來一往,耽誤的工夫根本就不是一天兩天......看來,接下來她得再加把勁兒,儘快準備出新制曲磚的材料,把曲室趕緊收拾出來才是!
想到這茬,賀七娘揮退心頭的低落,悶頭加快手下的動作,抱著一個接一個的酒瓮,擦洗起來。
Tips:如果覺得不錯,記得收藏網址 或推薦給朋友哦~拜託啦 (>.<)
<span>: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