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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側揚起雙眼,賀七娘本能地看向擋在她身前的許瑾。
他面無表情地坐在車內,手臂下稍顯閒散地靠著憑几,交疊於一處的雙手之間,倒是正在緩緩轉動著中指的那枚碧色戒子。
忽地,對面的黑影之中,一道身著灰色衣裳的身影驅使著身下的馬兒緩緩現身,他的耳下,金碧鑲嵌的耳墜折出珠寶光澤,一如那日在鋪子裡詢問是否有新到酒水的模樣。
那人端坐於馬背之上,嘴角噙笑,雙手搭在一處緩緩鼓了鼓掌,隨後,隱約露出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樣,欣然開口。
「傳聞中算無遺策的諦聽之主,不知此前可曾算到今夜的這一茬?」
諦聽?什麼東西?
賀七娘不知道。
但她見著那人眼下的嘴臉,到底是耐不住地皺起眉,小小聲嘖了一嘴。
「拿班作勢,裝模作樣,怪不得上次見著這人,我就覺得討厭。」
「噗。」
一聲輕笑,顯然只能是出自此刻同她距離最近的許瑾之口。
驟然鬧得個面頰滾燙,賀七娘將從他身後探出的小半張臉撤回,在背後狠狠瞪了他幾眼後,報復一般攥著他的衣擺揉了揉,小聲催促。
「你趕緊。」
修長的手指歇了轉動指環的動作,許瑾自腰後探手,扯住他的衣擺輕輕拽了拽,並未回頭。
「七娘手下留情。」
「哼。」
冷哼一聲,賀七娘止住揉搓的動作,卻還是沒有鬆手。
他們在馬車內小聲交流,但對面那個裝腔作勢的人,顯然並不知道他們到底在說什麼。
「呵,怎麼?身擁一群探子,就讓你不知輕重,將我身後這些人手都不放在眼裡了嗎?連到我們的地盤來都要隨身帶著女人,之前倒是不知,你是這種會因美色誤事之人吶。」
「讓我想想,那日在你們據地所見的那個胡女嗎?呵呵,倒也有幾分姿色,怪不得,連阿史那憲那個廢物也會......」
「狗東西,你給老子閉嘴!」
聽到這話,康令昊已是氣得掉轉箭矢所指的方向,對準那人,怒吼到。
與此同時,懶懶靠在憑几上的許瑾,也是頭也不抬地開了口,更甚至於,連眼皮子都沒有動一下。
「阿史德,旻延?阿史德家主的庶子?聽說,你生母早逝,你在家族之中並無助力,也不顯眼,直到你在五年前搭上三王子,也就是你所說的那個廢物,你才......」
「閉嘴!」
寒光襲來,正被許瑾口中話語引得再度探眼的賀七娘不過才驚得微微瞪大了眼,那道被阿史德旻延射來的箭矢,就被一道刀影攔腰劈成了兩節,掉落在地。
靠在憑几上的許瑾,連呼吸都沒有變化一下。
護在馬車周遭的護衛,也是連姿勢都未改變。
面對此前一幕,全然只有賀七娘瞪大的眼,還有那道劈斷箭矢以後深深砍進馬車車轅的刀影,以及驟然響起的,女子淡漠的聲線,匯成夜幕下唯一的動靜。
「屬下來遲,郎君恕罪。」
熟悉的語調自車外傳來,賀七娘忙是探出小半個身子,恰好見著栴檀一身黑衣,長發高高束於腦後,策馬自後跑上前來。
「栴檀!」
難掩喜悅,賀七娘沖她展顏而笑。
而馬背上的颯爽女子,亦是淺淺頷首以示回應,隨即探手取回車轅上的刀,只同賀七娘對望的眼眸深處,到底是現出兩分笑意。
「是你?」
隨著栴檀的出現,驚詫的話語於對面轉瞬即逝。賀七娘循聲望去時,那被喚作阿史德旻延的男子已是徐徐眯起眼,語氣卻也迅速變得陰冷。
「憲和大王子接連暴斃,我倒還在想,阿史那憲那個廢物也就罷了,到底是誰能有這般大的能耐,在大王子府中下手,原來竟是你啊。」
視線在面色驟然難看的阿史德旻延和面無表情,明顯連個眼神都懶得往那邊丟的旃檀身上打了個轉,賀七娘的好奇心不合時宜的,在這處險境中越生越高。
「怎麼回事啊?」賀七娘拽拽手下的衣擺,小聲詢問。
「計劃之中的一環而已,阿史德家族籌謀王庭,我和我的人不過在裡面順水推舟,並藉此拿到一些需要的東西。」
「你明明知道,我問的是那人現在說的這話,是怎麼回事......」
「栴檀出手救過險些被兄弟暗殺的大王子,在他府上很受信任。」
「啊,這樣啊。救命之恩,栴檀身手又好,為人又靠譜,我懂了。那,另一個呢?」
賀七娘追問到。
很明顯,他們這處格格不入的閒適,已經叫對面那個一直用陰沉目光盯著這頭的人忍無可忍。
還沒能等到許瑾的回答,賀七娘已然聽到阿史德旻延開口,目光森冷的都叫她沒來由抖了一下。
那感覺,就像是被什麼暗地裡的毒蛇盯上了一樣。
「你們中原不是有句話,叫養虎為患嗎?我既已知道你的身份,就全然沒有放你回去的道理,你說是吧?」
「你知道,你是怎麼暴露的嗎?」
「呵呵,你怕是不知,阿史那憲那個廢物突然暴斃,消息傳來,我立時便想到了那日在鋪子裡的你。也許,你自己都沒注意到,當我靠近你身後那個女人的時候,你已經顯露出馬腳了吧?」
隨著話語,阿史德旻延緩緩抬手,身後的手下亦隨之驅使著坐騎緩緩收緊包圍圈,一個個對著被圍攏在其中的一行人,露出陰狠的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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