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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著余青伍明兒個得去書院幫著夫子清理屋舍,所以大家一合計,決定先將這些被洪水污過的酒水先行處理掉,省得擱在店內既礙事,見了又令人徒增不舍。
眼見賀七娘他們進進出出搬出好些酒瓮,聽著搭話後,先是同自個兒淺笑著點了點頭,然後竟是抬手揭開那酒瓮的封口,將好好的一壇酒,往排水渠里傾倒,安娘子抻手的動作頓住,難掩訝異地驚呼起來。
「不是,不是!七娘你這是做什麼呢?這麼好的東西,你做什麼要倒掉啊?」
安娘子的嗓門兒一亮,頓時引來左右的關注。有些原本忙著打掃的商戶聽著動靜,也是紛紛停下動作,打鋪子裡探頭,往這邊看來。
緊接著,他們親眼看著尋鶴酒坊的幾人一瓮瓮揭開完好無損的封口,將裡頭的酒傾倒進排水渠,隨後又將酒瓮砸碎,歸攏在一塊兒。
這般行為,使得或多或少知曉酒坊生意的眾人,接二連三地變了臉色。有些湊了相熟的人在一處的,更是有一眼沒一眼地瞥向賀七娘等人,同身邊的人竊竊私語了起來。
隨著酒液的醇香在風中瀰漫開來,越來越多的人聞訊而至。他們擠在鋪子外的街道上,心思各異地看著熱鬧。而有些與賀七娘、余青蕊相熟的,已經是擠到鋪子前,好言勸說起來。
「哎喲喂!妹子喂,你們趕緊停手吧。這雖是你自己個兒釀的,但也不是用來這麼糟踐的哇!」安娘子更是激動地上前扶住余青蕊倒酒的手,想要攔下他們接下來的舉動。
既有真心實意相勸的人,自然,這裡頭也少不了一些或是看熱鬧,或是幸災樂禍的人。也不知是誰挑起的話頭子,眾人的竊竊私語裡,好一些都是在討論這女人經商,到底是不會當家。
其中,更有那日筵席之上,被賀七娘再三當著眾人的面,給了難堪看的那位劉掌柜。
此時此地,賀七娘見著他混在零零散散的人堆里,岣嶁著身子,正激動地對著那些被傾倒的酒水指指點點,本不打算在人前過多解釋,只想著稍後,私下裡提醒提醒安娘子他們的想法,立時散去。
將話揭開、敞開對著大家說了,好言解釋過,無論在場諸人信還是不信,總歸,要好過授人以話柄,叫人無端藉此生事來得強。
將手中已經倒空的酒瓮砸碎,深深看過一眼石階上的酒漬和陶瓮碎片,賀七娘上前一步,先是同在場之人拱手行過一禮,而後才自剖內心的不舍,向眾人朗聲說道。
「各位有所不知,這一瓮瓮的酒,都是我一點一滴釀出來的。從制曲到蒸糧,我從未馬虎過一處,都是全力以待。這酒,也是我賴以生存的營生所在。若論舍不捨得,我自然也是捨不得的。」
「只是,我今日將這些看似完好的酒水傾倒,毀了這儲酒的器具,實在也是不得已。」
圍觀之人聞言只是不信,對著賀七娘不贊成搖頭之人有之,七嘴八舌地嚷了起來的人,亦是有之。
「這再是如何,也不能這樣糟踐這好好的酒不是?」
「這還能有啥不得已的?」
「嘿,照我說,就是不知柴米油鹽貴唄。這女人,就該相夫教子......」
眼瞅著康令昊和余青伍聽見這挑唆的話語後,倆人已是面色難看地直朝那躲在人後叫囂的劉掌柜而去,賀七娘的眼神往那邊輕飄飄晃了一瞬,隨即便不再理會。
一手輕拍胸脯,賀七娘淺淺笑道。
「諸位不知,我長在大河之鄉,這洪澇災,幾乎年年盛夏,家鄉都要遭上一次。雖說這洪水泛濫有輕有重,但我們家鄉的人,都有一則口口相傳的經驗,那便是這經了洪水浸泡的食物,都是萬萬不可入口,恐會令人遭了疫症的。」
「這是為啥?」
「這怎麼越說還越玄乎了呢?老頭子,你之前聽說過嗎?」
「聽賀掌柜這麼一說,我記著我年輕時在江南一帶行走時,好似還真聽過這種說法。」
「嘶,這麼怪的嗎?那就說這瓜,皮都沒破丁點兒,難道還能吃不得了?」
有個手中正抱著個蜜瓜的人,在眾人的議論紛紛中,大聲朝著賀七娘追問到。
聽罷,她笑吟吟將手指向街角堆積著的,那一堆還來不及清走的污物點了點,賀七娘見有些人已是迅速反應了過來,面色微變,這才繼續說道:「諸位還請往那處看。」
「旁的不說,便是這洪澇之時,淹過來的水,既卷了河底的污泥上來,又不知淹死過哪些沒能逃開的蛇蟲鼠蟻在裡頭。我們雖是眼睛看不著,但想來,大家也能知道,那定是髒的。」
「如這般來想,被這水泡過的吃食,又哪裡能再入口呢?」
圍觀的人們,嗡嗡討論著。
經此提醒,好些人都恍然想起,他們今兒清掃的時候,確實是發現過好些被淹死的耗子或是蜈蚣之類的髒東西。
頓時,大家的臉色都也變得不大好看了。
安娘子這時更是忽然往旁里跳了一步,離她的那簸箕香料遠遠的。對上眾人詫異望來的目光,她訕訕地撓撓頭,嘟囔道。
「我剛剛想起,搬香料袋子時,確實是見著一隻這麼長的蜈蚣哩。黑黝黝的,可嚇人......」
見旁人一個個竟是要信了賀七娘,那個因為被康令昊冷冷盯住,而連半句話都不敢多說的劉掌柜,到底是目露不忿,冷哼著甩了甩袖子,掉頭走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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