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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還成了十里八鄉手藝最好的釀酒娘子。
卻沒想到,一朝不慎,竟是被那翻牆入戶的竊賊,害得自己成了眼瞎心盲的人。
當日,聽到方硯清和孩童們在院外堵著的那個漢子,自稱是追蹤匪人至此時,賀七娘立時就想到了這樁往事。
前世,她就是因為半夜聽得家中有窸窣動靜,起身察看時被那藏在門後的賊人偷襲,不知在她眼前撒了什麼東西,才會傷了眼,再不能視物。
雖說前世的賀七娘仗著自己膽大,還有對家中布局的了解,在那賊人妄圖行兇時硬是反傷了他,並奔出院外呼救引來了鄰居。
但到底自那之後,她就成了一個眼瞎的村女。
自此,莫說釀酒,就連判斷甑中黍米蒸熟沒有,她都再不能夠。
而賀氏雯華,更是成了那些東都貴人們口中的,污了許瑜聲名的、性子陰暗古怪、且拿不出手的短處。
想到這一切,賀七娘垂下眸子,雙手已然緊握成拳。
轉念想到家中院牆根布下的,藏在秸稈雜物里的那一圈捕獸夾,賀七娘又緩緩張開手,長吁心中一口鬱氣。
捕獸夾,是最初那日找李掌柜買了酒之後,她特意去鐵匠鋪買回來布下的。
為著,就是能夠親手抓住那賊人。
如今重來,她定是不會再給旁人害她的機會,更不能再瞎眼。
但她也不能徹底逃開,讓那賊人生出禍害其他人的心思。由她對上那賊人,總還是能防備得更好一些的。
現下,暗地裡布下這些陷阱,又一連多日的早出晚歸,次次滿載著酒出去,空著車回來。
賀七娘猜想,那躲藏在暗中的賊人,只怕也要按捺不住了。
想著該如何將院中的陷阱布置得更萬無一失,隨著驢車繞過拐彎的院牆角,賀七娘撐一把懶腰,牽引著渾身疲乏的骨頭咔咔作響。
正想收回高高舒展開的手臂跳下車,她伸腿下地的動作,卻又因突然映入眼帘的那道身影猛地頓住。
農戶不過一人來高,掛著伸出牆來的桃枝的院牆正門前,一道手持燈籠的人影,正如修竹一般立在當前。
暮色四下,在這個普普通通的村野之間,那人手提一盞油紙糊的燈籠,周身被籠罩在暗黃帶著暖意的燭光中。
換下了往日慣穿的青衫,方硯清一身月白緄邊袍服,頭上亦不再是簡單的布巾纏繞,而是換了一頂簪發的冠子。
他這副裝扮,不像是從書塾下學後來的。
倒像是才外出訪友歸來,就來尋她了一般。
這般時辰,他怎麼來了?
賀七娘擔心方硯清是來尋她有急事,當即也是盯著他站立之處,拍了拍毛驢結實的後臀,催了聲快些走。
而方硯清那邊,像是也已聽到驢車行走時的動靜,緩緩抬眼。
動作之間,賀七娘眼見他略一挑眉,而後將手中燈籠略微提高到面前,正隔著燭火與夜色,一錯不錯地看向她。
隨即,徐徐在唇角勾出一抹笑來。
輕薄結實的油紙中透出豆苗暖光,將方硯清的臉,鍍出一層莫名的溫柔之感。
本就知曉方硯清他生了一雙鉤圓上翹,憑添多情的狐狸眼。
平時白日裡相見,他斯文端方的舉止倒能替他遮掩幾分。
可如今燈下乍見,分明只是他抬眼望來的這一瞬,那眼波流轉之間溢出的風流憊懶之態,就叫賀七娘沒來由地耳根發燙、發癢。
慌忙撤回視線垂下頭,狠狠抬手搓一把自己的耳根與麵皮,賀七娘心下嘀咕。
怪不得啊!怪不得人人都夸方夫子長得好。
剛才自己那一打眼,那面若冠玉,眉清目朗,唇紅齒白的模樣,換誰誰不得看迷了眼啊?
少年郎君,臨風玉樹......
食色性也,食色性也!
怪不得她,怪不得她!
她那日才真是瘋魔了,才會把方夫子聯想到別家院裡那慣會哼哼唧唧招人憐的狗崽兒!
眼前他這副容貌,分明都當得起一句貌賽潘安了呀。
罪過!罪過!實在是罪過過甚!
賀七娘這頭齜牙咧嘴地在心裡教訓自己,太過入神。
以至於連驢車什麼時候停了,而那燈下郎君何時走到自己身邊都不知道。
等到耳畔響起一人難掩笑意的問話,賀家娘子這是,低頭在念些什麼呢?
她循聲抬頭之時,愣神之餘,竟是口直心快地嘀咕出聲。
「在想謙謙君子俏郎,兒,啊,呃......」
一聲俏郎君就像是才含進口中的熱豆腐,在賀七娘看清問話之人是誰時,生生燙得她舌尖打滾,恨不得立刻把自己的舌頭咽進肚子裡。
對上面前這人仿佛已經看穿她小心思的笑眼,賀七娘心下猶豫。
都要離開了,她是不是也應該膽大妄為一回,直接同眼前這人說出自己的真實想法?
看看到底是她羞得掛不住,還是他會臊得慌?
任性的想法還未付諸行動,一道嚶嚶哼哼的稚嫩嗓音,卻是瞬時將她的注意力吸引了過去。
連帶著,賀七娘那道還在舌尖打轉的話音,也立時拔高了一個聲調,驚喜道。
「俏,俏狗兒?」
視線牢牢黏在方硯清端著的臂彎之間,賀七娘借著燭光,已然看清那稚嫩嗓音的源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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