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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是井然有序, 正排隊進城的百姓、商販,還是城門兩側負責查驗的衛士, 皆是肅靜寂然的樣子, 除開行走之時發出的聲響, 竟連半點嬉笑打鬧的動靜都沒有。
甚至於, 就在賀七娘探頭往外望去的這下工夫里, 她還眼尖地發現有守城的衛士似對他們這一行人生出疑慮, 往這邊看了幾眼之後, 此時已往城牆上跑去了。
估摸著, 是去同上峰稟告去了......
如這般猜想著,賀七娘倒也沒因此生出什麼擔憂、害怕的心思來。左不過,這車上還有個許瑾呢。
他好端端一位伊州刺史,總不能在庭州被守城衛士當成什麼匪賊拿下吧?
調轉視線,賀七娘若有所思地靠在窗後,借著窗扉半開的空隙,左右環顧、觀察著眼前的這座城池。
這是真正意義上的,阿瑜的家鄉、故土,也是阿瑜的埋骨之地。她想,好好地了解這座城。似乎只有這樣,她才能更加靠近阿瑜一些......
不過,此來庭州一路,愈往西行,越可見風土人情之上,與中原之地的不同之處。縱是秦州、伊州這樣的同處隴右之處,較之庭州,也有著明顯的不同。
在路上的這段時日,她自然而然地接過了督促許瑾按時用飯用藥,按時歇息的活計,到了時辰,就直接將東西往他手邊一放,然後便雙手環胸,一言不發地盯著他。
直到他自覺放下筆墨,用飯、用藥、歇息之後,賀七娘才會坐到另一邊,繼續去縫那身青色的外衫。
這段路程,就這樣日復一日的,沿著馬車的車轍前行。
許瑾終是漸漸如遠松所期望的那樣,將身子養得康健一些之餘,有時自書信之間抬頭,見了賀七娘趴在窗前,對外頭滿是好奇的樣子,也會主動為她講述這沿途各處的風景、習俗或是當地有趣的傳聞。
既是解了她的疑惑,也稍稍排解了些賀七娘在車內久坐生出的睏乏。
不過,這一切,賀七娘並未告知與他。
思緒亂飛到身後正在服藥的許瑾處,左右環顧的視線,卻因一處熟悉的形狀而驟然頓住。
賀七娘微微坐直身子,牢牢盯住同馬車隔了幾人的,一列留了絡腮鬍的高大漢子。
微眯起眼,當她的視線從那一列漢子的腰間划過,腦內將那彎月一般的形狀與記憶之中,那險些令她喪生於戈壁荒野上的一道寒光匹配上時,回憶霎時湧上心頭,叫賀七娘不由自主地冷了臉,目光似冰錐一般,死死盯住那些人。
發現她面色的變化,原本正老老實實服完藥,打算輕咳兩聲喚回賀七娘注意力的許瑾也是眸色一沉,當即便往窗外瞟了一眼。
只不過,他的目光打那些人的刀鞘上掠過一遍後,便是不大在意地收回視線,低頭灌了一大口茶水壓去口中酸苦,然後同賀七娘點明了那些人的身份。
「那些是突厥人,看佩刀並非軍中之人,約莫是趁著落雪之前,來城中置換貨物、糧草的商戶。」
「突厥人?!」
聞言,賀七娘心下一驚,轉頭回望之時,那脫口而出的驚呼,也是不受控地陡然拔高了聲音。
拔高的尾音戛然而止,她迅速用雙手死死捂住自己的嘴,然後從半開的車窗里探出小半張臉,瞧一眼那正同百姓們一起緩緩排隊進城的突厥人,隨即猛地一把將車窗關得嚴嚴實實的。
做完這一切,她挪動身下,坐得離許瑾的書案更近了一些。
一手半搭在唇邊,一雙眼卻是左右張望個不停。落在許瑾眼中,像極了一隻躲在石後的,正防備天敵鷹隼從天而降的兔子。
「庭州怎會有突厥人?還,還這般光明正大地進城來?」
賀七娘想不明白。
雖說她之前身處小小村落之中,確實不大了解這邊關之事。
但自來了隴右,自個兒經歷了那一遭之後,她也是從余青蕊,還有左鄰右舍的口中,知道了突厥對隴右邊塞諸城、西行商道多有進犯,屬實算不得什麼好東西......
這眼下,怎麼就能有突厥的商戶,光明正大地往庭州城內去呢?就算是商戶,那難道還能不是突厥人了不成?
為如臨大敵的賀七娘倒了一盞熱茶,又將香爐里的凝神香再添了些,許瑾見她抱著茶盞一點點冷靜了下來,這才開口,繼續為她解釋。
「庭州,此前曾為突厥的可汗浮圖城,與突厥以及其下眾部落而言,在某些層面上,自有特殊的含義。前朝,先帝尚為皇子之時,親率將士大破突厥王庭,得了當時的突厥王族獻降。之後,便於此處設庭州制所,以轄領突厥各個部落。」
「因而,在面上來說,我朝與突厥王庭及其各部,仍是受降,與俯首稱臣之輩的關係。自連接東西的商路日益暢通之時起,便有一些財力雄厚的突厥貴族,也會到隴右之地購置糧草等物,用以他們部族內的售賣。」
「但突厥的那些人,生性狡詐如郊狼狗獾之輩,他們彼此的部落之間,就是爭鬥不休。每個部落的首領,都期望自己的營帳有朝一日成為王庭。」
「而他們只要在彼此的爭鬥中搶得一絲先機之後,下一步,便是妄圖邁過庭州邊界,染指我朝隴右之地。」
聽著許瑾的解釋,賀七娘面色難看地瞥一眼緊閉的車窗,似是那一列人眼下正貼在車窗外一般。
「那外頭的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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