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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這本就因心病而生的不適,在屢屢得知表兄夜夜歇在西次間,且受了婆母夾槍帶棒的再三貶低後,到底是成了真。
佘青蕊一病不起,失了陪同表兄赴任的機會。
看著他與旁的女子攜手遠去,看著他對旁的女子噓寒問暖,看著他,扶著旁的女子的手,笑得溫柔......
當日夜裡,佘青蕊便吐出一口血,昏死了過去。
就像是被泡在浮浮沉沉的湖水之中,即使她能隱約聽到青伍和小妹的哭喊,可她就是睜不開眼,也沒法再同以往那般,淺笑著逗一逗他們,哄一哄他們。
意識於此徹底陷入黑沉,當雙眼可以淺淺揭開一條細縫,卻被刺眼的光晃得在眼角沁出淚珠之時,瀘州綿水縣,只添了一位沉疴纏身,不治而亡的佘氏。
而佘青蕊,成了東都貴人後院裡的,佘娘子......
人曾道,哀莫大於心死。
在從那日日守著她,生怕她會尋死成功的侍婢口中,佘青蕊知曉了一個令她噁心得生生吐出血來的事實。
她不過,是那所謂的「良人」,所謂的「夫婿」,和所謂的「家人」上貢給前頭那位,會目光沉沉、盯著她的臉目不轉睛的,自東都而來的「貴人」的貢品罷了!
當她再次自昏迷之中甦醒,當整個空蕩蕩的後院再尋不得那侍婢的身影,那些自以為辜負了他人而生出的羞愧也隨之煙消雲散。
活下去。
回到青伍和小妹的身邊。
成了佘青蕊在那大半年時光中,唯一撐著她那具行屍走肉一般的身軀,能夠在那人面前裝出乖巧可人模樣的,最後的信念。
在那大半年的時光中,佘青蕊覺得自己仿佛活成了一個青樓賣笑的妓/子......
在那人越來越幽深的眸色中,她穿上寬袖敞領的襦裙,豎起高聳入雲的髮髻,點上精緻的花鈿,簪上華貴的簪釵。
日日幹過最多的事,就是斜倚在貴妃榻上,或是放蕩飲酒,媚眼如波,或是手持書卷,用溫柔繾綣的眼神,無聲沖他招手。
她不是個傻子。
她能夠從這樁樁件件之中,猜到那人的心思。
就如夜夜帷帳之中,她都會被要求不得出聲一樣。
佘青蕊知道,為她招來禍事的,是她的這張臉。
雖不知她像的究竟是哪位貴女,但佘青蕊為之慶幸的是,她好歹,還擁有與那位貴女不同之處,讓她維繫住最後一點,能夠保住自己真實身份的東西。
老天爺總是愛跟人開玩笑的。
成婚近一載,她都沒能落喜。誰能料到,這短短數月,她竟是在即將離開江南,隨那人去往東都之時,犯了頭暈噁心的毛病,被大夫診出有了身孕。
看著眼前那個一貫矜貴,在旁人面前冷得跟尊羅剎像一樣的「貴人」欣喜若狂,小心翼翼地將臉貼在她的小腹上,佘青蕊感知到無數冷意順著她的肌膚刺進身軀之餘,也知道,她的時間,不多了。
老天爺,也總是能夠在生死關頭,留給無辜的人一條活路的。
本是馬上啟程趕回東都的行程,因為她的身孕而耽擱了下來。
不過行了小半的路途,在那人一日日沉下去的臉色中,在隨行之人的唉聲嘆氣中,佘青蕊得知了一個於她來說,天大的好消息。
這位擁有尊貴皇族姓氏的貴人,此前從東都來到蜀地,就是因為被家中長輩厭棄,驅逐至此。
雖是在蜀地不知做過什麼,得了可以離開的許可,但到底,在最後的關頭,竟又是被那位長輩下了令,叫他再回蜀地待一段時日,切身反省完之後,再返回東都。
佘青蕊不過普普通通的一個縣城女娘,她不懂什麼貶,什麼忌憚之類的話語。她只是在那人接連砸碎的瓷器之中,按著自己越來越明顯的肚子,盤算著怎麼逃出去!
那日,他們的船隻行走於江水之上。
漫天的星子落在江面,恍惚之間,好似他們是於星河行走一般。
佘青蕊架不住那人隨身侍從的哀求,不得不端了解救的湯藥,進到船艙內的書房之中。
在那裡,她不光見了爛醉如泥,身下散了滿地畫卷的貴人。她還見著了畫卷之上,一筆一划精緻勾勒出來的女子容顏。
將醒酒湯隨手擱在案上,佘青蕊蹲下身子,展開畫卷。
在看清那女子容顏的一瞬,她心中陡然生出一個念頭,那便是這帶給過她無線折辱的「貴人」,眼睛只怕也是個瞎的。
若她為清麗,那畫上女子,便如國色天香的牡丹。
若她為繁星,那畫上女子,便如燦爛熾烈的艷陽。
這天與地一般的鴻溝,使得她就算穿上了那些華貴的衣裳,在這女子的畫像面前,也如同是透穿了菩薩衣衫的猢猻一般,不堪入目。
既是如此,那人,怎的就將她當成這樣一人的替代了呢?
畫卷徐徐展開,右下角題字內隱隱透露出的女子身份,卻令佘青蕊一時於喉頭湧上酸水陣陣。她捂著嘴,不顧收拾這被她偷看過的畫卷,飛快跑到甲板上,吐得昏天黑地。
她的身子止不住地顫抖,那畫上的題字,以及暗藏在詩句之間的情意,就像是尖利的錐子,砸進她的腦仁,叫她頭疼欲裂。
這,這,這......
不知廉恥!卑鄙齷齪!寡廉鮮恥!無恥!無恥!骯髒!骯髒至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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