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且不論她設立這鋪子的初衷是為了尋找阿耶,如今阿耶未歸,她不可能輕言放棄。
便是經過耳目閉塞,被人玩弄於股掌之間的往事之後,她也不甘心此生就只做一個普普通通的釀酒女的。
世人對於女子,本就在無形之中生出各式各樣的額外苛求。
若你循規蹈矩,安安心心地相夫教子,且有七去之說可依律休妻。
若你離經叛道,譬如和她們一般自設門戶干起買賣,並想與男子並肩爭高低的話,你就成了他們眼中不知天高地厚,不知好歹的存在。
這個道理,她以前不懂,只認為是自己太過招搖的衣著言行,這才會平白無故惹上那些口舌。
可如今,賀七娘已然懂了這個道理,縱使口伐筆誅,她也得用賀家的酒在這世道闖出一番天地,為自己博出一條自由活著,可不再輕易為人所左右的路。
人道士農工商,商戶雖看似低人一等,可商人行走,探聽消息的路子卻比普通農戶要來得更多,且有更多的實力,可以對外尋求助力。
她既為女子,在這對女子額外苛待的世道里,努力尋求一個能夠好好活下去的法子,又有什麼錯?
她已經失去阿瑜了,她不想再因為自己的無能,與阿耶失之交臂。
再者說了,只要她能闖出來,能走到與他們並立,甚至比他們更強的位置,那些不過生而為男之人又哪裡來的底氣可以慢待於她?
這世間,並非沒有靠著自己的手段,掌了地位權勢的女子。
不往遠了說,余阿姊就曾提及,如今執掌秦、蘭、涼三州行會的大掌柜據說就是一位老夫人......
康令昊不知賀七娘沉著一張臉在想什麼,只是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而後一臉吊兒郎當地開口。
「你當為何余娘子非得讓我跟來?是我家祖母同那姓石的打過交道,好歹也算有些交情,她生怕你一人面對會吃了虧,這才叫我一定要陪著你來。」
「不過嘛,就算她沒說,或者你二人都來,我也會跟著來的。那無論是誰,都不能放心你們倆個貌美小娘子同那群老東西打交道啊?」
立時柳眉倒豎,賀七娘丟開抓在手裡的披帛,雙手叉腰,沖搓著下巴一臉自得的康令昊罵道。
「我說康大,你不會說話你能不能閉嘴啊你。還貌美小娘子?你想當登徒浪子的話就直說,我好待會兒邀上余阿姊一道,左右打折你的腿,再把你趕出去,省得髒了我家的門。」
康令昊聞言瞬時納悶,一臉真誠地說:「我真是不懂你們漢人的說法,怎麼貌美小娘子就登徒浪子了呢?對於我們胡人來說,那生得美就是生得美,怎麼還不許人當面誇讚了呢?我實在是想不明白......」
聽著這話,賀七娘俏臉沒來由地一紅。哭笑不得地瞪了他一眼,她抬腳踢向康令昊的小腿,笑罵。
「讓你無事時跟著五郎多讀書,你偏不干。如今這般不識禮數,你還有臉來質問我了咯?」
閃身躲開賀七娘的腳,康令昊嬉皮笑臉地蹦來蹦去,逗得她招架不住地笑出了聲。
見她眉間隱隱罩著的焦慮之色褪去,康令昊這才停下逗弄,雙手抱拳告饒。
隨即將視線落在那又一頭垂到地上去了的披帛上頭,笑嘻嘻地說。
「要麼。你說一聲你不同小爺說教了。我就想法子,給你把這個披帛收拾了。」
正是埋頭又要伺候這煩人的披帛,聽到這話,賀七娘不禁眼前一亮,笑著說出自己小小的威脅。
「你可別再賣關子了,你最好趕緊幫我弄好。否則,待會兒我要是丟了人,我非得掀你一層皮子下來不說,還得同餘阿姊告上一狀,就說是你見死不救!」
「噢喲呵,這果然是五郎書中所說的,最毒婦人心,是吧?」
聽罷,賀七娘抬手作勢就要來打。
康令昊忙是繞到她身後,伸手撿起垂到地上去了的披帛,從後頭繞了一圈丟到她臂彎前頭,並從懷中掏出一物丟給她,指揮到。
「你自己將披帛從這處塞進去,然後把臂釧戴上,把這披帛從臂釧里繞上兩圈固定在手臂上,不就可以了嗎?」
賀七娘半信半疑地打開帕子,入眼只見裡頭正躺著一雙金燦燦的蓮紋臂釧,下頭還細細墜了一圈流蘇,很是精緻。
「你這,怎麼還隨身帶了臂釧?」
說到一半,忽然想起康令昊那日被小妹追趕著被自己絆倒以後說的話,賀七娘恍然大悟,忙一把將臂釧塞回康令昊手中,連連擺手。
「這是你打算送你心儀的那位娘子的吧?那不行,我可不能碰,這禮物必須得由那位娘子親手打開才是。」
康令昊聽著她的話,臉色變了又變。最後,百口莫辯的他直接上手,隔著窄袖衫握住賀七娘的手腕,不由分說地將臂釧往上頭套,並硬著頭皮掰扯到。
「你這腦瓜子裡到底在想些什麼?這是,這是我從弓月城買來,打算,打算送我堂姊的。現在也就是借你先用用,把眼前這筵席好生度過了再說。」
「這樣的嗎?那也不大好啊,這是你送家人的。」
康令昊將臂釧推到賀七娘的小臂後就停住,耳根燒得通紅,不敢再進半分。他捏著臂釧的手鬆了又緊,直至手背上都繃起了青筋。
「我不管,反正借你了,你愛用不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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