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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瑾紅著耳根下去吩咐的點滴, 親手端來的湯水, 結合他此前特意遣人回來, 留她待雨停後再回家的心思, 賀七娘哪裡不會明白?
自然, 若是他見著她這時冒雨淌在及膝的洪水中行走, 莫論他會如何想這件事, 賀七娘竟是後頸一麻,視線不由自主地在眼前的方寸之間胡亂瞟著,並狠狠咽了一口唾沫。
牽了轡頭的手不自覺收緊,賀七娘屏住呼吸,除開亂轉的眼睛之外,再無多餘的動作。連帶著她身邊的毛驢都受了影響,原本不住甩著的尾巴都老老實實地垂著,不再亂動。
她只不過是為著有求與他,為著能夠順利哄著他告知阿瑜葬於庭州何處,為著能夠順利去見一見阿瑜,這才會這樣小心謹慎,儘量不去惹許瑾不愉的!
賀七娘如是想著......縮在蓑衣里的身子都緊繃得後背有些發疼,腰間軟肉一抽一抽的,像是馬上就要抽筋了一樣。
豎起耳朵,她仔細分辨著身後的動靜。
嘩啦......嘩啦......淌水的聲音,逐漸穿透雨聲,變得清晰。
一圈......一圈......隨人行漾出的圓形波紋,漸漸變大,划過她的膝下,小小的水波拍打在堆積的沙袋上,及至消失。
眼見著那一個接一個的圓往左行去,那護衛也咬牙將手中沙袋遞了一個角她,賀七娘懸著的一顆心,這才稍稍放下些。
豈料,才不過稍放鬆著吸了一口氣,膝下的那圈漣漪卻是驟然停下,不再繼續前行。
繼而,身後響起一人略顯遲疑的話語聲,給賀七娘驚得一口氣憋在心口,不敢吐出來,也沒能咽進去。
「七娘?」
緊接著,那人開口的語氣已然變得肯定,暗藏了一絲難以覺察的無奈,調轉方向往她這處行來。
「七娘......」
「你真是......」
本想抱著手上的沙袋趕緊溜走,誰知,聽得許瑾聲音響起的一瞬,那本就沒打算完全撒手的護衛飛快將那沙袋收了回去,徒留賀七娘攤開一雙手,呆愣地望向對面。
護衛眼神飄忽地往頭頂的斗笠上瞅,二話不說扛著沙袋往另一頭挪去,把這小小一寸天地,留給了賀七娘。
沒得法子,賀七娘訕訕收回手,然後用兩手穩住斗笠的側邊,轉過臉來,揚起笑臉。
「許刺史,嘿嘿,怪巧的哈。」
入目所見,先是露在水面之上的一雙腿,袍服一角被撩起別進腰帶,叫水浸濕的衫褲黏在腿上,隱隱顯出其下微微虬起的腿部肌肉。
飛快移開眼,從外頭的蓑衣一路飛奔到被斗笠掩住前額的面容,賀七娘沒來由覺著雙頰發燙,眨眨眼睛,從緊皺的眉頭稍往下移了丁點兒,對著許瑾那雙清凌凌的眼又眨了眨。
好半晌,她才往蓑衣下縮了縮脖頸,在無聲蔓延的沉默中,訥訥回了句我得回來收拾鋪子,然後便止住話語,只略顯討好的,乖乖朝著眼前這個已然冷了臉的人笑。
許瑾不開心了。
他憑什麼不開心?
她不就是回來收拾鋪子嗎?他有甚好不開心的?
她都沒同他清算舊帳,他哪裡來的底氣好甩臉子的?
越想越慪,越想越覺得自個兒沒什麼好心虛的。賀七娘準備挺直腰杆,微揚起下巴,打算冷哼一聲以表自己的不愉。
結果卻是壓根兒沒有挺直腰杆的機會,她不過就是豎起了身子,後腰和下腹處的抽痛就令她眉眼一擰,小小倒吸了一口涼氣。
正是在齒縫往裡吸著氣,賀七娘察覺到許瑾的眼睛已一錯不錯地盯在她被水淹沒的膝下,侷促地動了動水下的腿,隨後眼前一暗,有人陡然拉近了二人的距離。
「這般任性。」
平鋪直敘的一句話,賀七娘雙手扶著斗笠仰起頭,入目只有許瑾繃緊的下頜線條。她頭一遭知曉,原來隔著皮肉,也是能看出一人是被氣得咬緊牙關的。
耳畔有急促的淌水嘩啦聲響,她本能地被吸引,想要轉頭去看。
下一瞬,腰間一緊,腳下一空,隨著她猝不及防間溢出口的驚呼,賀七娘後知後覺地發現,她竟是被許瑾雙手鉗住腰,從水裡舉了起來!
「啊!」
一聲驚呼,賀七娘匆匆咽下驚呼,雙手死死捂住嘴,眼神慌亂,朝左右張望個不停。
分不清現下的心情到底是驚多還是羞多,她只知自己在周遭諸人詫異的視線,和左右交顧的竊竊私語中,默默選擇將斗笠再往下壓一些,妄圖徹底遮住她紅透了的臉。
許瑾雙手舉著她,像是舉著個木雕人偶似的,往前移了兩步。
賀七娘掩耳盜鈴地將自個兒藏起來之餘,莫名覺得腰間握著的那兩隻手掌燙得厲害,明明還隔著衣衫腰帶,如今卻像是切身貼在上頭,連帶著那兩枚指環的凸起,她都感知得一清二楚。
濕透的下裙和鞋履淅瀝瀝往下滴水,在步步前行的漣漪中,落下滴滴答答的星星點點。
臀下接觸到鞍座,賀七娘雙手觸及毛驢的背毛,聽得這傢伙發出啊昂啊昂的高亢叫聲,身下顛了顛,這才一臉木訥地朝旁看去。
遠松不知何時已將原本駝在毛驢背上的沙袋搬了下來,這會兒正眼觀鼻鼻觀心地站在一旁,就像一根杵在水中的木樁。
「我先送你回去。」
對著呆呆坐在驢背上,久久沒能回神的賀七娘低語一聲,許瑾這才轉過身,同那些原本跟在他身後,現下已經吃驚得眼珠都要跌出眼眶的下官,輕飄飄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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