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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手,有淡淡的涼意。
它們一團團落在她的手心,看上去倒像是葦絮跨過千山,自洛水村的河畔,紛紛飄來她的身邊。
孩童清脆的笑聲打破靜謐,賀七娘猛然回神,朝街前看去。
戴了虎頭帽的孩童舉著糖畫,身側,跟著提了大包小包,頭臉包在風帽里的高大漢子。露在外頭的那雙眼,滿是笑意地注視著正圍在他身旁興奮轉圈的孩童。
臘月已至,又是一年歲末,也不知阿耶現身在何方......兜兜轉轉,若連上那場舊夢,這時光長得她都快要記不清阿耶的音容笑貌了。
滿懷憧憬地從洛水村跑來伊州,卻還是沒能探聽到一絲阿耶的行蹤。
賀七娘雖也在深夜,用被褥覆住頭臉,然後不住安慰自己。許是這時,阿耶還未到此?這沒消息總好過得到壞消息。
但心底的失落到底無法散去,她日日天一亮,便只得借籌備酒肆一事來轉移注意力。
可如今,鋪子已有雛形。阿耶,您到底在哪兒啊?
轉過身,賀七娘抬起袖子狠狠擦了擦眼睛。
「怎麼?」不知何時走到她身邊來的方硯清輕聲問到。
沒有抬頭,賀七娘將眼睛埋在袖間,蹭了蹭,瓮聲瓮氣地答。
「風迷了眼......」
未被追問,只垂在身側的那隻手被人輕輕握住手腕抬起,然後,有人在她的手心處放進一方軟帕。
「擦下。」
「嗯......」
手腕被鬆開,埋在業已濡濕的袖間,賀七娘嗅得那抹淡雅香氣遠離,手不自覺地攥緊,將那帕子牢牢捏住。
又過了一會兒,賀七娘終是移開手臂,轉用那帕子輕輕擦拭著眼下。淡淡的竹香好似被混進了一抹酒香,令人無端聯想到了青竹佳釀。
要麼,還是捎帶著也釀上他那一份吧。
正是想著,身後不遠處的方硯清已是喚道:「遠松。」
「遠松不在......」
話未落音,一道身影自街角拐出,單手撐腰,拖著腿慢慢走來。
賀七娘定睛一看,正是遠松。而在他身後跟著的,提著掃帚信步走來之人,恰是栴檀。
帕子都還抵在眼下,賀七娘目視遠松齜牙咧嘴地走來,然後雙手接過方硯清手中的宣紙。
「被收拾了?」方硯清語氣淡淡。
原本落在遠松身上的疑惑目光咻地移向栴檀,見其一臉坦然,賀七娘心中突地有了一個猜想。
可惜,還未來得找人證實,她的注意力就被遠鬆手中的筆墨所吸引。宣紙上,鸞翔鳳翥書了三個大字——「酒半酣」。
靈光一閃,賀七娘猜到了這三個大字的用途。果不其然,方硯清那邊也已開口。
「拓這三字做門匾,另單取酒字制為酒旗。」
「是。」
遠松應是,將宣紙疊好收起,拖著腿一步步走遠。栴檀也隨之將掃帚放回原地,跟了上去。
賀七娘目送二人走遠,調轉身子,跟上方硯清的腳步,小聲同他打聽。
「遠松他這是?」
「被栴檀收拾了。」
「嘶。」
想到遠松那副模樣,賀七娘不免倒吸一口涼氣,在心底為栴檀豎起拇指,贊一聲巾幗不讓鬚眉!
指間繞著那方軟帕無意識把玩,察覺到身側人視線時有掃過,賀七娘歪頭看向方硯清。
「怎麼?」
「無事,你喜歡便好。」
心道,雖然這個門匾好像沒有鼎昌櫃坊、第一樓之類的名號念上去那般響亮,但到底也是方硯清的一片好意,還是不要再挑剔了。
賀七娘微笑著點點頭。
「是挺喜歡的。」
自昨夜之後,二人頭一遭相視而笑。隨後,又各自像想起什麼一樣,飛快別開眼,繼續去忙各自的事。
「咳,我去看眼你造的帳冊。」
「咦,那裡好像還有些灰,我再擦擦,再擦擦。」
————
倆人各自忙著,方硯清端坐於櫃後,提筆專注於手下的帳冊。
而賀七娘則是將先前拭淚的帕子疊好塞進衣襟,打算洗乾淨後再還給方硯清。然後抓起一旁的抹布,又開始奮力擦著鋪子裡各種家私擺設。
一時之間,這小小一方天地再度恢復靜謐。
卻也有一股說不清道不明的情緒,縈繞在他們各自心間。
「賀掌柜,在忙著呢。」
爽利的笑語自門外傳來,賀七娘聞言眼神一亮,忙是丟開抹布,將手洗了洗,然後一面在圍裙上擦著手,一面朝外頭迎去。
「余娘子怎的來了?今兒這天氣,還得給城內送水嗎?」
來人正是住在城外村舍里的余家娘子,賀七娘不知其名諱,也從未打聽過,只一直以余娘子的稱呼喚她。
將落滿雪風帽脫下提在手裡拍打,余娘子露出一張婉麗秀美的面容。
乍見其相貌,與她爽利的性子比起來,倒是很難讓人對上號。
「嗐!這雪下的,哪裡還能送水呢?我是正好進城來給五郎的夫子送年後要交的束脩,想著你這兒應當收拾得差不多了,就過來看看,有沒有能幫上賀掌柜的地方。」
接觸一段時日後,賀七娘早已知曉余娘子雖是看著是與她差不多的年紀,但實際上,卻是比她年長了七歲有餘,今年已是二十有五。
心底早將這幫了她許多的娘子當成鄰家阿姊,賀七娘聽其又開始打趣自己,便也上前挽了余娘子的胳膊,皺了皺鼻子故意向其撒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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